♣ 陈玉峰

每年春天，我们姐妹四个都相约一起回去看妈妈。春光每年都好，清新的空气，嫩绿的麦苗，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金黄的油菜花，我们去赴妈妈发出的春天的邀约。

妈妈的“家”就安在村后的小土坡下，那是一个背风的坳地，坟前树木葱郁，绿草覆地，是个很清幽的好地方。我轻声告诉妈妈我们来看她了。十年时光，我们已经释然，不再悲伤，语气平静得就像面对妈妈聊天一样。

夜里的一场小雨，让空气和地皮都湿漉漉的了，妈妈坟前的木瓜树都含苞待放，水红的花苞娇嫩嫩的可爱，紫花菜点缀在荒草里。

黄表纸的火焰舔着潮湿的空气，青烟柔柔地飘起来，在眼前缭绕着，上升着，然后消融到空气里。我们都沉默不语，看着黄裱纸吐出温暖的橘红色火苗，火苗舔着我们的脸，暖融融的。

妈妈的坟头上开了一片细碎的白花，我知道那叫地点梅，很好听的名字，花也好看，小巧巧的，我妈妈叫陈巧巧，我忽然觉得这是妈妈开出的花，妈妈就像一粒种子种在了春天的泥土里，她把生命转化成了另一种形式，也许就是这一片地点梅呀！这样一想，我心里竟高兴起来，看那一片花都亲切了。

我把去年采的黄秋英的种子也撒在了妈妈的坟上，我希望撒下的种子能开出鲜艳热闹的花来。黄秋英，不像是花的名字，倒像是一个朴实的农村妇女的名字，正是因为这个名字我才让她与妈妈做伴，妈妈一生简单善良，与朴实的花为伴我才放心。

妈妈坟边有好多蒲公英，黄黄的花开着，如一颗颗金色的小太阳。蒲公英泡茶最败火，我把它们刨出来，从草丛里，一棵一棵挑出来，用镢头挖出它们黑黑的根。我就那样平静地刨着，不说话，也不着急，好像在刨妈妈自留地里的萝卜白菜一样。

回想起来，我和妈妈独处的时光很多，大多数也都是各做各的事，话不多，她看她的书，我看我的书，或者她反复比画裁剪她的衣服，我偶尔抬眼看看她继续埋头看我的书。虽然不说话，但是我们彼此知道那个人在干什么。此时的场景多像几十年前的那时，我们不说话，但知道彼此在干什么，只不过，如今我在外头，妈妈在里头。

油菜花的清香飘过来，有鸟儿在枝头跳跃欢唱，春天是如此美好！妈妈，你那边的世界里是否也有春天？有花香？有垂柳？有麦田？我希望有，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