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王万胜 与父亲一起种扁豆 泥土很软。从泥土里出生的父亲 骨头却很硬 他用这身硬骨头,把土地松得更软 之后,两颗种子一个坑 父亲不肯多放一颗,吝啬又公平 弯一下腰,再弯一点 他带着满意的笑,抓一把黄土 小心地为种子盖上。他怕吵醒它们 但还是有一颗淘气的种子。它不知好歹 逃离了舒适的暖床,滚下了田埂 父亲右膝着地,伸手搭救 种子又滚了两圈 父亲左膝也着地,把手伸得更远 这个不曾向天地服软的男人 就这么轻易地 向一颗种子下跪 农闲时期的女人 农闲的时候,庄稼人并不闲着 男人外出务工,女人就操办家务 不比男人轻松,事情多着呢 孩子的棉袄还没缝 男人的鞋垫也没纳 公婆的毡帽更没做 要是母猪下了崽儿,那就更添乱 老天爷几天不下雨,就慌不迭地浇地 雨下多了,又要排水,锄草 甚至要开起拖拉机,顶个男人 等到男人回来了 女人总算可以喘几天气 然后,投入到接下来的农忙时期 这样循环很多次后,这些庄户女人 也就耗尽了 所有的青春 邢二伯和他的老婆 邢二伯的职业是酒鬼,伐木工是他的兼职 他没有酒瓶可拿的时候,才会拿电锯 他赚钱后的娱乐是酒 赔钱后的消遣也是酒 酒是他的老婆。这话不是我的调侃 是他自己这么跟人讲的。他还说 只有抱着酒瓶,他才睡得踏实 这话没错 他去年就抱着酒瓶,睡了整整一宿 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拉 链 在父亲眼里,铁路是条拉链 火车则是拉头 我去山西的时候,天很热 就把拉链扯开 我回山东的时候,是深冬 再把拉链合上 寒来暑往,在分分合合之间 沿途的炊烟愈来愈瘦 父亲盼归的身影也是 每到岁末 我回到终点,与父亲一起 跪在荒草丛生的老坟前 父亲把手提包的拉链拉开 从中拿出碗筷,摆成一行 他沉沉地磕三个响头 有心事的人总是头重脚轻 末了,碗筷又被一副一副地 收回提包。父亲再把拉链缓缓拉上 像拉沉重的火车头 今年,拉链拉回来的时候 终点又多了一座新坟 路的两边 一条土路,把村子分成东西两边 西边很大,但年年都在缩小 东边正好相反 大的这边,住人,住禽畜,住庄稼苗 小的那边,住大小不一的土丘,也住石碑 过节的时候,西边的人总嫌东边太冷清 就带着美酒佳肴跑过去。鞭炮一点 噼里啪啦一阵响 节日就开始在空气里活蹦乱跳 东边的住户也通情达理 时不时去西边的梦里,道个谢 时间久了 在路东边,有些土丘越来越矮 在路西边,我们的庄稼还在长高 石头的战争 大雨天。檐下的老石头青着脸 它们很少有好脸色 年年被雨水踩 踩出一连串坑坑洼洼的字符 像歌功颂德的墓志铭 不远处的汶河里,有它的同伴 遭遇还要差一些 年轻的被河水削去了手脚 年长的早就丢了脑袋 只有祖母收藏的怪石还完好 它潜伏在水缸里,养护年久的绿发 没有胜过一潭死水,倒也没输 雨水不安分地轰炸着水面 它来助阵了多次。无果 只好将余怒宣泄在屋檐下 把每一块顽固的老石头敲打得生疼 |
3上一篇 下一篇4 |
版权声明 @ 中原网 网站版权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