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郑风 上一版3
犹忆当年掐草辫
最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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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与半棵树》:细描星空与大地间众生百态
传家宝
趁晴割麦收云黄
连 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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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忆当年掐草辫

♣殷雪林

儿时的五黄六月,当一丛丛绿树荫里不断传出杜鹃鸟“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叫声的时候,田野间,那铺向天边的麦子渐渐黄了。天也越来越热。

俗话说:麦熟一晌。在火辣太阳的烘烤下,所有麦子似乎在一个晌午全部成熟了,该割麦子了,农民们谁也不敢耽搁,家家男女老幼齐上阵,顶着火辣的太阳,在挥汗如雨中快速将麦子割完,接着马不停蹄地脱粒、晾晒,等到装仓后,麦收基本结束。打谷场只剩下许多麦秸横七竖八地静静堆在地上。

这些麦秸也是有很多用处的,生产队留一部分垛成垛,成为冬天喂养耕牛的草料。其余分给社员们,一部分作为烧火做饭的燃料,一部分成为掐草辫的材料。

草辫在童年的乡村可有作用了,可以制作成椅子垫,可以制作夏枕;也可以为一些席子、簸箕、高粱秆锅盖等生活用具做掐边,不光好看,而且能使物品经久耐用;草辫还可以加工制作成各种工艺品,远销海外,出口换取外汇;但草辫最主要最广泛的用途就是用来制作草帽。

上世纪物质匮乏年代,没有防晒衣也没有防晒伞,更没有防晒霜之类的防晒品,用草辫制成的草帽就是劳动者炎炎夏日里最好的遮阳防晒用具。掐好的草辫可以自用,也可换钱,那时经常有游乡的小商小贩来收,也可赶集卖给供销社,由他们集中加工制作成草帽。豫南盛产小麦,由于草辫能制作草帽,草帽经济适用,有很好的销路,掐草辫成为当时农民业余创收的一项不错的副业,因此掐草辫在家乡的广大乡村中很是盛行。

掐草辫不需要任何辅助工具,纯手工完成,因为要借助拇指及指甲,将一根根麦秸不断弯来折去,编出约两指宽薄薄似辫子的草编,所以叫掐草辫。就像女红一样,整个过程,专由妇女来完成,虽然说不上千辛万苦,但也是一尺一寸煞费苦心而来。

首先要选取上好的麦秆,麦秆要粗壮完整光亮,还要有适宜的长度。乡村一年到头无闲日,割完麦子栽好稻秧,紧张的“双抢”过后,乡村总算清闲一些,但妇女们却不愿闲着,村中大姑娘小媳妇在大妈大婶的引领下,为掐草辫开始了切制麦秆工作。择一个凉爽的清晨或傍晚,妇女们三四个结伴五六个搭伙,一路上说说笑笑去谷场截取麦秆去了。她们齐心协力分工明确,首先将质量好的麦秆选好,然后放到铡刀上,将脱了谷粒的麦头切掉,底部再切齐,从中间一分为二,下半部粗的收集在一块,上半部细的放在一起。分别用事先预备好的绳子一捆捆捆好,麦秆准备得越多越好,会掐出更多的草辫。

掐草辫前得将麦秆分成一把把,用纳鞋底线或毛线扎好,放在大木盆里用水泡软,这样的麦秆容易压扁,掐起来得心应手。麦秆准备好后,妇女们就会利用一切劳动之余,开始了掐草辫工作。

很快,进入了三伏天,太阳每天像喷火,寂静的午后,知了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男人们都歇晌去了,妇女们却不愿午睡,心中惦记着来掐草辫。刷过锅碗,家中安排停当后,农家小院里的葡萄藤丝瓜架下,凉快的门廊过道里,尤其门口浓郁的树荫下,三五成群不约而同,个个怀中抱着或胳肢窝夹着几捆经水泡过的湿麦秆齐聚而来,有凳子坐凳子,有马扎坐马扎,没凳子没马扎坐台阶或废弃的碾盘石磙上,散乱地围一圈,共同掐起了草辫。先抽几根斜着并排,再抽几根对角交叉,约两指宽时里折,一根根上下交换互压,一根用完,抽一根续上,循环往复。边掐边聊,原先还是掐草辫的话题,后来东家长西家短,鸡毛蒜皮,甚至男欢女爱,嘻嘻哈哈乐乐呵呵。手中活儿却一直不停,洁白的麦秆上下翻飞,一会儿工夫,只见草辫从胸前一截截垂下。掐好一段后还互相比较,谁家媳妇要是掐得光洁齐整,大家啧啧称赞,夸这个媳妇能干,还抢着向人家学习技巧。要是有哪个大姑娘掐得好,更会高看,很容易成为村庄后生们说媒选取的对象。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因为能增加收入,就连村庄中一些七八岁的小女孩也跟着大人学掐草辫。

夜晚乘凉,月亮地里也会成为掐草辫的好去处。打谷场或开阔地,月光如水,男人八九,女人七八,孩子六七,夜风习习,萤火点点,蛙声阵阵,男人拉呱,女人也拉呱,手指却翩翩飞舞,草辫镀着银光一点点拉长。

姥姥家,妗子那时年轻能干手脚麻利,掐得一手好草辫,妗子掐的草辫除了卖钱补贴家用,它还有个心愿,那时村中不通车,出远门困难,妗子想通过掐草辫挣钱给家庭买辆自行车,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她白天黑夜掐草辫,不放过一切空闲。她头脑还灵,见草辫加工成草帽更挣钱,她就将自己掐的草辫找村中唯一的裁缝全制成草帽销售,眼看买自行车的钱快攒够了,家中却出了事,让她二年掐草辫积攒的钱全打了水漂。由于她一门心思掐草辫,而忽略了对小表妹的照料,三伏天,小表妹头上生了痱子,奇痒难耐的时候,表妹用小手不断抓挠,没有及时诊治,不经意形成一个大疖子而感染痱脓,医生说再耽误的话,成败血病事就大了,表妹住十几天院才治好,不但把辛辛苦苦掐草辫积攒的钱全花了,而且还搭上一些债务,买自行车的计划也就泡了汤。

可以说,每一截草辫每一顶草帽,都凝聚着乡村妇女的汗水,也展示着她们的心灵手巧,更蕴含着她们的智慧和心血。

时光一晃经年,草帽基本消失,掐草辫也早已淹没在岁月的烟尘里,可一到夏天麦收及以后的日子里,过去故乡那满地绿荫下掐草辫的情景与一些悲喜交加的故事,像驱不散的乡愁,时常又浮现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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