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前

在大汉朝建立初期龙争虎斗的裂变时代，石奋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成为政坛“不倒翁”，走进了司马迁的视野，走进了《史记》的列传。这个没有任何特长的小吏，却备受历史青睐，让他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15岁那年，懵懂的石奋投奔到刘邦帐下。其时，楚汉相争打得火热。刘邦率军向东攻打项羽，石奋就跟随在刘邦身边，照料刘邦的日常起居。他的恭敬勤谨颇得刘邦喜欢。

公元前205年4月，刘邦乘楚攻齐之际，亲率诸侯兵56万东向攻占项羽的都城彭城，大获全胜。刘邦得意忘形，在军中大摆宴席，饮酒贺功，收取财宝美人。项羽得知彭城失陷，立即率领精锐3万，长途奔袭，乘其不备，大破汉军，还掳去了刘邦的父亲和夫人吕雉。刘邦仅率数十骑突出重围，收集残部，退守荥阳。原来投向刘邦的盟军此时又背叛刘邦，或者投靠项羽，或者重新脱离刘邦的控制走向刘邦的对立面。军事上的溃退，政治上的挫败，让刘邦想死的心都有了，经常无缘无故地暴怒、发火。石奋整天陪着情绪低落的刘邦，从来没有一丝厌烦的情绪。刘邦很感动，与石奋有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召其姐为美人，又提升石奋为中涓，并兼管传达诏令。“中涓”虽然是个不入流不起眼的小官职，却是心腹近臣。在他之前，后来汉朝第二任丞相、与刘邦一起起兵的曹参，就当过中涓。

到了景帝时期，汉景帝任命石奋为九卿，将其调任为诸侯王的丞相。石奋的四个儿子都因品行端正、孝敬父母、办事严谨，做到了二千石级别的高官。汉代九卿郎将、郡守的俸禄等级都是二千石。可见，万石君父子的官位都不小。一次，景帝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石奋和他的四个儿子都是二千石级别的官员，作为臣子的尊贵与光宠，都集中在他们家。”于是，天子称呼石奋为万石君，群臣仿效，天下人皆知。

汉景帝末年，万石君享受上大夫的俸禄告老回家，在朝廷举行盛大典礼朝令时，他都作为重要的佐臣来参加。后来万石君迁居到陵里。一次，担任内史的儿子石庆酒醉归来，进入里门时没有下车。万石君听到这件事后不肯吃饭。石庆心里恐慌，脱掉上衣反缚双手，请求父亲宽恕，万石君默然不允。整个石姓家族的男性家人和哥哥石建也袒露上身请求恕罪，万石君这才稍稍动容，语气缓慢地责备说：“内史是尊贵的人，你进入里门时，里中的父老都急忙回避，而你坐在车中依然故我，不知约束自己。平实的风格、恭谨的态度、守本分的个性到哪里去了？这如何能行！”说完，让石庆回家闭门思过。从此以后，石庆和石家的弟兄们进入里门时，都下车快步走回家，为人愈加谦和，处事愈加勤谨，为官愈加恭守分寸。

司马迁在《史记》中借用孔子的话赞道：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其万石君之谓邪？是以其教不肃而成，不严而治，然斯可谓笃行君子矣！”

郑州西北角，保存着一座“万石君庙”，有2000余年的历史。“谨其言慎其行尊崇毕集享万石，侍汉帝福百姓恩德广施泽千秋。”遒劲的文字，让一个模糊的历史人物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天空高远，阳光不锈，照着曾经的过往和眼前的一切。这里是一个高新技术开发区，坚硬的水泥在迅速吞食柔软的土地。现代与古迹交相辉映，有岁月恍惚之感。呈现，也是一种表达。这座庙的存在，给了历史的册页一丝温存。

草蛇灰线，伏脉千年。须水河、百炉屯、大汉朝俱都隐于无言。总有一些时光让人回望，总有一些人事让后来者追风慕迹。大者如帝王刘邦算一个，相国萧何算一个，名将韩信算一个……在平凡如我的人心中，恭敬勤谨的万石君石奋也许要算一个。他骨子里充盈着的那种恭敬勤谨，即使在2000多年后的今天，仍能绽放出绚烂的花来，与时间无关，与出身无关，与贵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