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马大成过圈，面红耳赤的雷二亮说：“酒不攀东，老刘见人三杯酒俺不说啥。从你开始，每人面前六个酒，三拳两胜，谁输了谁喝。”

“啥意思嘛？”马大成挑衅地看着雷二亮说，“三六九往上走，跟你来九个，敢不敢？”

“九个就九个，三拳两胜，来吧。”

“八匹马呀！”“六六顺！”“一心敬你！”……无所顾忌的喊声顺着敞开的窗户在大街上传播开来，听着这刺耳的声音，街上的人禁不住抬头看看洞开的窗户，愤愤地说：“马大嘴的号叫声，又逮着谁吃白食了。”

“还有雷二横、刘三吹，看到没，刘三吹就是坐那辆红车来饭店的，他现在牛呀。”

议论归议论，刘三喜知道要作难了。那顿饭花了690元，过了两天，张老板果真派人要账来了。刘三喜傻了脸，村里的“提留款”春节前就花完了，村干部们半年多没有领过工资，他只好硬着头皮找到屠刚，说：“镇里开会，十几个村支书围着不让走，说洗涤剂厂是摇钱树，非让俺请客，这不，饭店来要账了，让厂里报了吧。”

“恐怕也就一两个人带的头。”在“渔家”贼吃海喝的事，司机当天晚上就向屠刚打了“报告”。他冷冷地说，“刘支书，人家马支书、雷支书的做派你比谁都清楚，咱干吗跟他们走那么近，花那么多钱请他们吃饭，没必要嘛。”

“他们啥做派，吃顿饭也得挨通教训，报不报吧！”刘三喜的话也硬茬茬的。

屠刚不吃这一套：“厂是我承包的，承包协议明文规定除年终分红外，股东不得以任何理由支配承包方财务。还有厂里的那辆车，是为生产经营服务的，以后没有特殊情况，村干部不能私自用车，如果你不坚持开车去镇里，我看他们也不会让你请客，何必自找麻烦呢。”

话说到这个茬口，刘三喜自知理亏，退一步说：“不能让要账的人空手回去。俺给厂里打个借条，年底从分红款里减，这总该可行吧。”

也只能这样了。屠刚清楚，和这种农村头面人物打交道，必须掌握好“度”，既不能把口子开大，也不能完全堵死，要恰到好处地拿捏分寸。

刘三喜兜里揣着700元钱出了厂门，肚子里仍憋着一股气没地方撒，他掏出钱交给要账的人，拿回那张欠条撕成碎片，狠狠地摔到地上。

这件事刚绾个结，农村信用社副主任何宏上门要贷款了。建厂房的20多万元资金全部是农信社贷的款，当初对方担心村里的偿还能力本不愿借贷，楚建功几次出面，硬让县农信社放了款。何宏到厂里转了一圈，看过每月的财务报表，要求村里归还 10 个月的贷款利息。那可是两万多元钱呐，为几百元钱和屠刚差点撕破脸皮，这么一笔钱让厂里拿，刘三喜知道啥结果，他只有去找楚建功做工作。听了刘三喜的叙述，楚建功的扫帚眉皱到一起，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还不上利息他敢来扒厂房呀，你去告诉他，年底分多少钱还多少款。去，去吧。”

这些天，楚建功心里烦透了。地委冯书记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到镇里来一趟，偏偏赶在他和茶场的云约会时突然袭击。那天早晨吃早饭时，他当着罗广建和几个镇干部的面，谎称县上来车接他到城里办事，悄悄溜到了“渔家”的后二楼。

云是灵泉河茶场的副场长，中专毕业后刚分到镇办茶场，楚建功便打上了她的注意。每次接到楚建功的秘传，茶场的云心跳得突突的，鬼使神差地摸到“游击点”。长此以往，不得心脏病那才怪呢。

自从盖了渔家后二楼，“点”是固定了，可没有楚建功的秘传，茶场的云来了也是白来，她没有开房的钥匙，只能跟着楚建功的屁股转。楚建功这人哪，若即若离的。需要你了得招手即来，不想见你十天半月也没有音信。茶场的云为此事苦恼得吃不下饭，一夜夜失眠，下决心离开这个可恶的家伙。她跑到狮江找到上中专时要好的同学小丽，通过熟人在地区林场找了份临时工。对方告诉她，只要干得好半年后办调动。白天茶场的云拼命干活，夜晚浑身疲惫地躺在床上，用困乏促使自己进入梦乡。可梦境也不是干净的，那可恶的家伙抱着她一下子按倒在床上。茶场的云挺不住了，不到两个月她又回到茶场。

一天上午11点钟，茶场的云准时推开了后二楼熟悉的房门。饿了，两个赤条条的身影出现在套房外间的餐桌旁，烧鸡、腊肠、卤甲鱼，两人一口酒一口肉地吃着喝着，撑圆了肚皮，楚建功迷迷糊糊地搂着她，一觉睡到下午4点多钟。

第二天，楚建功在电话里受到吴伟的严厉批评。作为一个乡镇的一把手，一次次销声匿迹不知去向，全无组织纪律观念。

楚建功的心头打了个结，扫帚眉自然也舒展不开。更让楚建功揪心的是灵泉河镇同时收到两份文件：其一，狮江地委办公室、行政公署办公室 《关于大力扶持农村各类专业户发展生产的通知》；其二，梧城县委关于几位干部的任命，柳林竟被任命为“灵泉河镇党委副书记、镇政府代理副镇长”。

看过这两份文件，楚建功产生一种直觉。好你个冯长江，一定和柳世明那个老家伙认识，说不定就是那个老家伙要他来为儿子升官鸣锣开道，为儿媳妇办鸡场撑腰打气。啥“专业户”，典型的资本主义复辟。

你冯长江电闪雷鸣地跑一趟，老家伙儿子、媳妇的问题全解决了。真是应验了那个顺口溜：“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关系离不了，后台最重要。”你柳林是个啥东西，除了这四样，不服从领导，刚愎自用，满嘴漂亮话，一肚子花花肠子，一点实际工作能力都没有，全凭不切实际的漂亮话煽动人，出风头，搞个人主义。

不公平，不公平啊！楚建功由此想到自己的经历，34岁便当上了乡长，成为梧城县最年轻的正科级干部，一干就是9年，熬到43岁才换了顶书记的帽子。啥“全无组织纪律”？全是你们这些大权在握的人逼出来的，正当年时不给位子，眼看快到“四十七八，干也白搭”的年龄，这时候还叫人拼命，哄小孩呢。人一辈子拼死拼活图个啥？他庆幸调到灵泉河这几年为自己铺了路。

楚建功的家在梧城县达山店乡，这地方山高林密，雨水充沛，气候宜人，繁花、异草、翠竹陪衬着山山岭岭的林木，遮天蔽日。除常见的柏杉松等树木外，不乏香樟、广玉兰等名贵树种。贩卖树木的汉子不惜花大钱网络当地人做帮手，偷伐树木，更不放过能卖出大价钱的树。楚建功的表弟灵泉渔家的张老板当初就是这样的帮手。摸清了贩运的生财之道，他多管齐下，多业并举成了大老板。

张老板手里有了钱，楚建功灵机一动，拉着他到灵泉河开办起融住宿餐饮为一体的“渔家”，兼顾在集镇的木材市场做“生意”。有楚建功暗中相助，张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张老板明着做生意，楚建功暗里拿提成，筹划着营造安乐窝。当初给张老板划宅基地，他便预留了后二楼的空地，第二年小楼一盖好，楼上四间设计成一套套房，另外两间居为库房。茶场的云成为套房的老猎物。

楚建功仍在窥视着猎获目标，大翠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虽轻而易举便到手了，但这女子像一匹受伤的野马驹，几次秘传充耳不闻。搞这事没法明目张胆，楚建功只能强压欲火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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