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乔叶:书写新时代的山乡巨变
两条岸 以外的黄河
一次漫长的拜访
飞鸿唳云迹(国画) 周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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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岸 以外的黄河

我知道葛道吉在写黄河,是因为这个选题被中国作协定为作家“深扎”项目。中途零零星星在《人民文学》《莽原》《人民日报》等报刊上刊登,看到葛道吉的相关作品片段,我就揣摩着他的“深扎”不敷衍。

提起黄河,可不是一般性重量的题材。那是我们的生命之河,一代代生命或顽强或孱弱终结的时候,黄河仍以轰烈与持久的姿态与天地共存,与日月相映。陪伴见证了有史以来甚或以前的尘灰湮灭、风霜露雪。阅尽了朝代兴衰、人世沧桑。但是我们记述历史、赞颂时代与英雄,往往忽略黄河母亲,忽略母亲河对人类命运、生存环境以及文化传承所起到的关键性作用。正说明我们对黄河的生命情感、心路历程以及丰厚的哲理思想,至今一知半解没有读懂。

鉴于此,就需要学习黄河、深入黄河、研究黄河、弄懂黄河。葛道吉正是奔着这一视角去“深扎”的。

但是,黄河奔流不息,历代写黄河的诗文篇章滔滔不断,人家写“长河落日圆”,你写长河月亮圆吗?其实道吉早已想到了我的这一顾虑。把触角引申到黄河水以外的地方,比如邻水的陆地、大山、植物、人物、工程,甚至水的源头以及水下原来太阳光照射的地方。窃以为,这样写更能体现黄河的深度、宽度和长度。于此,便觉书名《黄河的第三条岸》之精妙了。

当《河水洇湿了我的身影》,便知道岸上踽踽行走着一个身影,肩负行囊,提着个相机,穿越茫茫戈壁,跨过雪山草原,亲吻高海拔稀薄而珍贵的氧气。风,大把扒拉着无法顾及的发型,光的紫外线无情地针刺着古铜色的肌肤。在星宿海旁边高高的山头,牛头碑是现代黄河源的文化符号,是探寻黄河水如何从“天上来”的最佳标识。那个洇湿的身影拥抱着碑的通体,脸紧贴着那个符号的面颊。眼光呢,从积雪覆盖的巴颜喀拉山雪峰,飘逸到融化洇流着的星宿海,及至鄂陵湖、扎陵湖。满眼的星星啊!是太阳光吗?待湿着的身影从遥远的空旷里醒来,擦完眼泪,整理好思绪,方才回看一眼好奇了的黑色牦牛。心里说,对不起,没事的。

这个经历是珍贵的,是要有一种强悍的意志力的。葛道吉给我叙说这一经历时,他仍然很动情,那个暗暗背过脸的细节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当时就有直感,他能写出好文章。

葛道吉的“深扎”够深的了,不仅仅是拜谒了黄河源,还曾经在小浪底潜泳。他的“潜”,不是在水里,是在水淹没前太阳光朗照的地方。那是一系列村庄,各个村庄里都有历史烟云的印痕和星月雾霭的轮廓,都有祖祖辈辈的农民或喜或悲的恩仇。太浓烈,太丰厚,太撼动人心。于是就反复在相距数十公里的不同移民村里奔波,在大山深处和移民留下的窑洞里借宿,就着蜡烛和农民大伯谈心,听农民大伯讲故事……为了挖掘和延续一个家庭的完整的悲凉,不惜用半年的时间采访一个单一的故事。道吉告诉我,写这个篇章的时候是动了真感情的。李德亮在黄河里消失了,家里的天塌了,喜莲娘为了让孩子活命,将小孩子送了人,喜莲悲伤到气绝出嫁,一切的一切压迫得喜莲娘透不过气,半夜里像洪水一样在村后的鸡血石旁恸哭发泄,那凄凄切切的诉说,那揪心揪肺的哀怨,让黄河水翻滚着动容。葛道吉说是自己写作时的悲恸惊动了家里人。我知道,葛道吉爱流眼泪,和他一块儿看节目,台上一个情节一个凄切的声音,就会让他泪光闪闪。后来我在2019年第六期《人民文学》上读到了这篇近两万字的散文《百米深处的人家》。

葛道吉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老刘,是生活在水上的,那是河北省廊坊农村的一个农民,在黄河以打鱼为生。2004年,小浪底库区因风浪有一沉船事故,是老刘驾着渔船救回了17个生命。为了弄清渔民生活,葛道吉就和老刘经常漂在水上,被老刘邀到“家里”(生活船)吃饭。“妻子在‘厨房’哧哧啦啦就是几个下酒菜。一个清炒黄河大虾,一个油炸小银鱼,一个干炸鱼块,一个煎白鲦。老刘拿两个碗倒上酒,说没什么菜,随便吧。就用手捏了吃,我也下手捏,老刘就把我当了真朋友。”一来二去就学会了钓鱼,并且技术相当可以,仅装备的配置就让初学者望而生畏。他告诉我曾在黄河里一天钓过50斤鲫鱼,用4.5米手竿钓过一条17斤重的红尾鲤鱼。那是何等的刺激。葛道吉炫耀着对我说:“李洱,写小说我不如你,但我敢和你比钓鱼。”

《小鱼沟大世界》写得很精彩,不仅写出了鱼情、鱼技,更把黄河第三条岸上的风土人情和无限风光描摹得淋漓尽致,妙趣横生。

第三条岸承载了太多的风物,都有鲜活的生命和生机。把工程、人物、自然、故事、人文、动物以及民间传说等,构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特别是黄河的源头、壶口、小浪底、入海口等重要阶段的串联,让黄河完整了下来,这样,第三条岸才尤为丰满。

对于河水,对于我,是有着特殊的情感挂牵的。我童年居住在黄河的重要支流沁河岸边,那时候我的耳边全是水,后来“洱”就成了我的名字。葛道吉也在沁河岸边住,他说遇上“文革”自己摊上篮球影响了学业,就在村里当了民办教师,后来进工厂,再后来,进报社当了副刊编辑,又当了济源市作协主席。几年前我看到《1300年前的一粒种子》获得第六届冰心散文奖,又看到《沁园春》获得《莽原》优秀散文奖,为他高兴的同时,认为这无疑是一种自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嘛!

葛道吉说他最终还是会写小说的,写散文是工作性质的临时改变。他的第一本作品集《过水桥》就是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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