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玉峰

仲秋的小城，碧蓝澄澈的高天下，一种树，高举着红彤彤的火把在街巷奔跑，它把秋意高扬在头顶，它热烈如火的满头红发，呼啦啦把小城的秋色一下子染得浓烈喜悦起来。

那火把其实是树的果实，树叫栾树。《山海经·大荒南经》中写道 ：“大荒之中……有云雨之山，有木名曰栾。禹攻云雨，有赤石焉生栾，黄本，赤枝，青叶，群帝焉取药。”

可见，栾树不仅是一种古老的树种，而且是可以入药的神树。周代时栾树是大夫的墓地树，所以栾树又叫“大夫树”。比之于天子陵前的松树、诸侯陵前的柏树，栾树秋开金色小花高挂火红果实，从观感上就比松柏好看得多，也更具生命的热烈和美丽。

正因为栾树的美丽，所以汉朝时，人们已经把栾树当作庭院树种植了，这在沈括的《梦溪笔谈》里有记载。试想一下，院中一棵巨大的栾树，春发绿叶，夏乘阴凉，秋看黄花，又赏红果，满院秋色关不住，一树红云出墙来，这是何等的奢华！

现在人们多把栾树当作风景树，广植于道旁或公园。我居住的小城，公园道旁就种了不少的栾树。8月暑期将尽，新秋将至，天高云淡之时，似乎是一夜之间，栾树突然就开花了，花朵细碎如米，金光闪闪，小花瓣向外反折就像蝴蝶翩飞的翅膀，花芯从花蕊中挺立而出，底部的橙红和黄色花瓣形成强烈的对比，非常可爱，满树的艳黄在阳光下金碧辉煌。

栾树花期很短，短短两周内，你也许还没有仔细欣赏，栾花就簌簌掉落了，微风吹过，花落有声，金雨一般，所以有的地方也把栾树叫作“金雨树”。地上落了一层精巧别致的小金花，那么可爱，让人不忍踏足，此时的落花倒成了一景，比在树上时更引人注目了，也许有人看到了地上的落花才会惊奇地抬头看花从何来。

然而，栾树一生的高光时刻不是花期而是果期，那一串串灯笼状的红色果子远望红彤彤一片，灿若云霞艳丽如花，那叫一个壮观！秋风一吹，果子婆娑作响，有种别样的美感，此时，人们驻足仰望会不由自主地问，这是什么树？

此时的栾树是秋天最美的树。

台湾美学家蒋勋在《此时众生》中说到栾树，普通植物大多是花儿极尽娇艳诱惑之能事，果实则像怀孕的妇人般安静满足。然而栾树正相反，它的花儿是害羞谦逊的，果实却红艳一片，如火炽热，它所有的力量和美貌都在彰显着孕育的喜悦。

庸常的生活中，总会有或细小或粗粝的石子硌疼你的脚，治愈你疼痛的会是什么呢？我总是在自然中寻求良药，此时，火红的栾树就是我的良药。我坐在公园的木椅上，看她们在风中摇曳，在秋阳下欢笑，她那胡桃一样的蒴果，灯笼一样，一串串，一束束，或青或黄或红，繁华又张扬。在栾树的注视下，我起身回去继续我的生活，脚步不由自主欢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