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玉成

《传习录》记载了一个故事：王阳明先生的弟子孟源有自负而贪图虚名的毛病。有一天，先生刚刚批评过孟源，恰巧一位友人就自己最近的学习方法请教先生，孟源在旁边插话说：“你这只是捡了我从前的玩意儿。”先生听了立即呵斥他：“尔病又发（你的毛病又犯了）。”孟源刚要争辩，先生又呵斥道：“尔病又发。”孟源这才闭嘴。

故事虽然简单，但颇具画面感：老师刚批评完学生，学生转眼就故态复萌，老师只好呵斥学生；学生没心没肺，还想争辩，老师气得再次呵斥，学生才闭嘴。学生不可理喻的样子跃然纸上，老师恨其不争的样子也跃然纸上。

人非圣贤，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有些毛病是自知的，有些毛病是不自知的；不自知的毛病需要别人批评指出。但是，从别人批评指出，到自己纠正毛病，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其中首先是要能够接受别人的批评，认识到自己的毛病，还要拿出足够的决心和勇气，才能纠正毛病。孟源就是屡教不改，才遭到王阳明先生的反复批评呵斥。

但王阳明先生并没有放弃，呵斥完孟源后，又耐心给他讲道理，大意是：人的毛病就像一棵树，把普照禾苗的阳光遮挡住了，把滋养禾苗的营养吸收掉了，这些禾苗怎么可能茁壮生长呢？只有砍掉这棵树，连一条根须也不留，才能种植庄稼。否则的话，任凭你怎样耕耘培植，也只是在滋养那棵树而已。

王阳明先生是研究心学的，凡事要求先从自己的内心查找原因，也先从自己的内心纠正问题。老师批评学生，只是帮助学生发现问题，而能否真心诚意接受批评，并拿出决心和勇气纠正问题，还在学生自己。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发现问题、修正谬误，并由此成长进步的过程。如果有人认识不到自己的问题，也接受不了别人的批评，或者没有决心和勇气纠正问题，结果一身毛病，一辈子改不了，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不知孟源后来是否接受教训，真心悔过，下决心“砍掉这棵树”了。如果不是这样，仍反反复复地“尔病又发”，后来难免还是要被先生呵斥，难以修成正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