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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 卡 我的村子很古老。离开村子前去祠堂祭祖,但见正祠廊柱上镌刻着残存的楹联上副:自洪洞迁荥地八百余载。这表明,老祖宗是从山西洪洞县迁徙到古荥阳的。村子在黄河北岸,离邙山最东端家乡人常说的“邙山头”约二十华里,家乡解放前一年,我入读本村小学,学校挂的牌子是“广武县盐店镇姚村国民学校”,似可证明,“荥地”即今日的广武镇,同祠堂廊柱上残联所写相吻合。 村子距黄河直线距离十华里。历史上,我们那一带被称为黄河故道,意味着黄河泛滥后曾在那里滚动,水退后,低洼的地方水流不走,留下片片沼泽,水深的地方聚而成坑,雅称为池塘。据说村里的几个池塘,就是那样逐渐形成的。 客观地讲,历朝历代统治者中也有“良吏”,想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知从哪朝哪代开始,为防止黄河水再度淹没我们那一带的村子,他们聚群力而修筑村寨,同我村并行的几个村子,都有了宽厚高大的寨墙。再往后又修了蜿蜒数百里苍茫浑厚的黄河大堤作为屏障,承载着历史,雄踞在那里保黄河安澜。 打我记事起,村里的寨墙已残缺不全,西边和北边变成了不高又不宽的土岭,而且有几个很大的豁口,只有南边和东边的寨墙还相对完整。据村里一代一代老辈人口传,原来的寨墙不仅高大宽厚,四边都有寨门,水来了,堵寨门可阻水进村,盗匪袭扰,从寨门和寨墙上都可围剿。 往前推不知多少年,村内大户人家把寨墙分成了若干段,分而治之。这样做当然有弊端,而好处是有了“家”的寨墙就有人专门管理,使寨墙不再遭破坏。 乡亲们勤劳而务实,那些有了一段“自家”寨墙的人家,在寨墙和寨坡上栽了许多树,经多年侍弄,都长得高大粗壮,多做盖房修屋时的梁檩椽。与此同时,他们还在寨墙上栽植了几个果园。从春三月开始,春风化雨,满寨墙的树开始由嫩绿、浅绿变深绿,郁郁葱葱,像绿色苍龙,缠绕在寨墙上。果园里的花也次第绽放,白的花,红的花,黄的花,紫的花,姹紫嫣红,同满寨墙的绿相辉映,把村子装点得很美。 因为树多,便有很多鸟来栖息,最多的是乌鸦、喜鹊,还有布谷、啄木鸟,以及俗称“吃杯茶”的鸟,有时甚至能见到披满华丽羽毛的鸟,有人说那是凤凰。它们在树上搭建了许多窝,夏天鸟窝被绿叶遮掩着,冬天树叶落了,鸟窝裸露出来,黑乎乎一片,在风雪中迎鸟儿起起落落。 鸟儿成了乡亲们的伴侣,清晨,天刚蒙蒙亮,鸟儿便开始歌唱,有独唱也有合唱,歌声有的清脆,有的婉转,有的还拖着花腔。乡亲们从鸟的歌唱中醒来,开始忙碌的一天。傍晚时分,鸟儿归巢了,一群一群的,一边鸣叫,一边在村子上空盘旋。炊烟从一个个农家小院升起,颜色淡淡的,如果没有风,就在村中轻轻弥漫。鸟儿在炊烟中悠闲地飞翔、鸣叫,把一幅画悬挂在村子上空。这样持续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鸟也陆续归巢了。再往后,寨墙模糊了,院落模糊了,月光下的村子显得蒙眬,接着鸟睡了,劳碌一天的乡亲把柴门掩了,除了偶尔的几声犬吠,整个村子沉寂在静谧之中…… 我离开村子已多年,世事沧桑,村子发生了巨大变化,格局远非我心目中昨日的模样。欣喜的是,改革开放四十多年,强劲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使得人们的思维和观念发生了质的飞跃。尤其是近十年来,郑洛新一体化远景联动发展规划的推进,几座黄河大桥的建成,使我村到郑州从原辗转需一天缩短为不足一小时;平原新区的迅速崛起等,一幅幅画面不再是人们心目中的憧憬,而是呈现在面前的生动现实。人最讲实惠,世世代代穷怕了的乡亲莫不如是。偶尔回家,我发现乡亲们的精神面貌变了,中年和青年人最为突出,一派见多识广的样子。他们不再拘泥于过去的“一亩三分地”,而是充满对未来生活的畅想与期盼。在村里走动,见不少人家盖了两层楼房,有几家门口停有小轿车、面包车,村中几家饭店生意蛮好,说明村民消费能力在提高。尚不能说他们已经富了,但同过去相比,差距显而易见。我所见到的乡亲,大多脸上都布满阳光,笑容灿烂…… 说来有趣,我最近竟做了一个梦,昨日的寨墙,寨墙上的树,树上的鸟窝,满天飞的鸟,鸟的鸣唱,果园里的花,池塘里的芦苇,农家小院里飘出的炊烟,全在梦中出现了,而且同我儿时见到的景象十分相近。这难道是我的一抹乡愁?如果是,这个乡愁凝聚着我深沉的情结,浓得化不开的思念令我沉醉! 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一旦有机会,总会离开自己的村子。只是,不管走多远,村子总是自己的根,只要在村子里长出记忆,就不会忘记在村里曾经行走的足迹,还有那些熟悉的乡亲们的音容笑貌,甚至他们之间发生过的爱恨恩怨。生命与认知往往同时存在。因为有了这个梦,我的灵魂重又回到了我的村子,尽管寨墙没有了,池塘消失了,成群飞翔鸣叫的鸟不见了,但一个充满活力的村子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梦醒之后,我问自己:我的认知该是怎样的呢?我的梦在回答我。同时,我相信还会有另一个梦,这个梦说不准会与今日全新面貌的村子连缀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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