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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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 冬

♣ 刘文方

冬天是用来熬的,熬过了冬,春天就会如约而至。就像熬茶,千沸万滚中,茶色渐浓,茶味愈发香甜。也像冬天里的忍冬花、枇杷花、蜡梅花,在风霜雨雪冰冻中熬出了芬芳和风景。

冬天,天黑得早。小街上,暮色中,当那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头,手里攥紧了痴呆的老婆婆,两个人穿着厚棉衣、棉裤,披着大氅,步履蹒跚却又着急忙慌往家走时,街头上那棵老树枝头,仅剩的三两片黄叶也随风零落而去。

人们说,年轻时老头身材颀长,英俊潇洒。老太太更是个身材苗条、面容姣好的美女。没见过他们年轻时的模样,但我知道一年四季的树木,春夏青枝绿叶,秋冬枯枝败叶,都逃不过时光的轮回法则。冬风吹,冰霜浸,雨雪逼,总会把人折磨得不像样子,但他们熬啊,熬啊,度过了严寒就是新的一季。

有一个真实的故事,村里一个年逾百岁的老人,阅尽世间苦辣酸甜。他自幼丧父,从小给人家放羊,忍饥挨饿,忍不住时找一斜坡,头朝下,脚朝上颠倒着躺一阵子。青年时被抓了壮丁,死人堆里苟且活命,偷跑出来后有家不能回,隐姓埋名,讨荒要饭。后来变了世景,回家成婚生子。缺衣少食的年代,前后养育八个孩子仅成人三个,然不幸的是中年丧妻,老来丧子,万种不幸压头顶,可他却凭着常念的两个字“熬吧”,熬了过来,如今在老家村子里还能四处溜达。

冬天是用来熬的,对于不幸或正遭遇不幸的人来说,熬过去后面又是新的一天,也许不一定都苦尽甘来,但至少会把苦辣酸甜当成习惯。

司马懿前大半辈子天天夹着尾巴做人,面对各种猜忌打压和各种不公,他却欣然说,一路走来,没有敌人,只有朋友和老师。他熬啊熬啊,活得很卑微,很怂,可后人却觉得他可敬。他熬过了杨修、曹操、曹丕、诸葛亮、曹叡、曹真、曹休等,最终三国归晋。

每到冬天,我总突发奇想,白居易诗中的“卖炭翁”熬过那个冬天了吗?那个无名无姓的老头,那个天寒地冻的冬天,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那个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的痴傻老头、魔怔老头,那些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黄衣使者白衫儿。因着一车炭,也许要度过年关了吧?还有一家人也会因此熬过冬天吧。但是,一切仿佛天注定。心酸,心疼,心痛,心碎,如脚下踩烂的寒冰。

他度过那个冬天了吗?不得而知。但我却知道,有一群类似白居易诗中“卖炭翁”的人叫“流浪汉”或“农民工”。城市的高架桥下,霓虹灯整夜眨眼的街头。冬天的风正紧,霜正冷,雪正冰,夜正长,透体,透骨,透心凉。冬天,对于他们来说,更是要熬,咬紧牙,咬碎心地熬。

冬天是需要熬的。冬天冷,冬夜长,记忆中几乎每年的每个冬夜,总在母亲纺花、织布、纳鞋底的声音中度过。昏暗的灯,漆黑的夜,带着响的风,重复着重复了千万遍的动作。更深霜重,鸡叫五更,一宿又一宿。过年时,熬出了全家人的棉袄、棉裤和棉靴。

到了冬天,小时候母亲为全家熬冬,到如今我也要为了她而熬冬。每夜,总要起来几次帮她盖好棉被。两个多月来,仿佛昨天还在为她没日没夜的骂天咒地而心烦,一时间她却真的痴呆了。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白天黑夜,不知道最熟悉的人和事,不知饥饱,吃啥也不香,吃啥也难下咽。原来常念叨她的手机,如今把“俺爹哩、俺妈哩,你是谁”变成了口头禅。那天,我强忍着笑着说,我是走路哩。不是吧?走路的人会喂我饭?你是俺小孩啊……

老人如冬,老人熬冬。冬天,常会有呜呜咽咽的唢呐声吹响,有人说那是某人没熬过冬。也许,愈老愈害怕死亡吧。一到冬天,老人们生怕打个喷嚏就要了命,穿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把戴帽子的头蜷缩在衣领中,只有趁着午后有太阳又没风的时候,才敢佝偻着身体走出来,坐在背风角落里两眼茫然地晒一会儿太阳。

冬天,天黑得很早,亮得很迟。凌晨,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说要大降温,不知道这个冬天究竟会如何冷。冬夜漫漫,亦不知还有多少个老人能熬过寒冷的冬。那些养老院里无儿无女和有儿有女的老人呢,还有城市天桥、屋檐下熬冬的人。冬天熬冬,我们每个人都在往冬天的深处走着,但愿一切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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