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发山

白居易少年聪慧。有一天，5岁的他正在家中玩耍，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在嚷嚷，他来到门外，原来是两个女邻居抱着一只母鸡争执不下，双方都说母鸡是自家的，围观者也不知道如何劝解。白居易说：“你们都别吵了，把鸡放在地上，进了谁家的门，自然就是谁家的。”众人一听，都说这个办法好，“狗记千，猫记万，鸡子还记二里半”。两人就把母鸡放在地下，那母鸡挣脱了束缚，一溜小跑就进了东家的门。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西家的女邻居脸色通红地低头走了。

白居易勤政清廉。唐朝贞元年间，他在陕西周至当县令。刚上任不久，城西的赵乡绅和李财主就为争夺一块地跑到县衙打官司。为了能打赢官司，赵乡绅买了一条大鲤鱼，在鱼肚中塞满银子送到县衙。而李财主则从田里挑了个大西瓜，掏出瓜瓤，也塞满银子送了来。收到两份“重礼”后，白居易吩咐手下贴出告示，次日公开审案。第二天，县衙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白居易升堂后问道：“你们哪个先讲？”赵乡绅抢着说：“大人，我的理（鲤）长，我先讲。”李财主也不甘示弱说：“我的理（瓜）大，该我先讲。”白居易沉下脸说：“什么理长理大？成何体统！”赵乡绅以为县太爷忘了自己送的礼，连忙说：“大人息怒，小人是个愚（鱼）民啊！”白居易微微一笑说：“本官耳聪目明，用不着你们旁敲侧击，更不喜欢有人暗通关节。来人，把贿赂之物取来。”衙役取来鲤鱼和西瓜，当众抖出银子，听审者一片哗然。白居易厉声喝道：“大胆刁民，胆敢公然贿赂本官，按当朝律法各打40大板！”众百姓无不拍手称快。那些行贿的银子，白居易用来救济贫苦百姓。至于勤政，杭州西子湖上的白堤便是极好的证明。

白居易是个官员，写诗是业余的，不是专业作家，但是他的诸多诗歌都成了不朽的名篇经典，就是因为他扎根社会底层，整天与老百姓打交道，对生活有着深刻的感悟，了解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而不是坐在书房里苦思冥想，写一些虚无缥缈或者是“以我为中心”的文章。现在文坛出不了大家，出不了名篇，恐怕与作家脱离生活有着极大的关系。《赋得古原草送别》《卖炭翁》《大林寺桃花》《忆江南》《长恨歌》《琵琶行》等，国人凡是进过学堂的，几乎都能背诵下来，每逢下雪，文人们在一起小酌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吟诵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他身上明显带着文人的风骨和气节，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笔带锋芒、尖锐凌厉、形象鲜明，令权豪色变。客观地讲，白居易在仕途上是很顺利的，虽然有过几次挫折，但最终都被皇帝召回重用。唐穆宗时期，白居易就因看不惯穆宗的所作所为，请求离开长安，到外地做官，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与那时一些客居长安一心想当官的文人相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居易诗歌题材广泛，形式多样，音调和谐，语言平易通俗，被称为“老妪能解”。他的诗歌很少用典以及晦涩难懂的句子，他每写出一首，先读给街坊邻居，如果他们听不懂，就再修改。正因如此，他的诗歌被广为传颂，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名言警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吟咏留千古，声名动四夷；救烦无若静，补拙莫如勤……俯拾皆是，不胜枚举。

在人均寿命不及50岁的唐朝，白居易活了76岁，经历了唐朝代宗、德宗、顺宗、宪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八个皇帝，他的长寿与他的性格不无关系。有人说，白居易的一生充满戏剧性，值得世人玩味：少年时期玩命地出人头地，中年时期玩命地为苍生请命，晚年时期玩命地逍遥快活。事实上，白居易在晚年每天专注于一件事，就是整理自己的作品。他很用心地把诗集做了五个备份，一份传给外孙，一份传给侄子，还有三份给了唐朝的三座寺院。1000多年过去了，我们还能读到白居易的3000多首作品，这个体量在所有古代诗人中无人能及。诗仙李白的诗作只保存下来十分之一；诗圣杜甫40岁之前的作品很少能看到，留下来的也只有1000余首；写出孤篇《春江花月夜》压全唐的张若虚，他的作品也仅有一两首而已。

难怪苏东坡把白居易视为异代偶像知己。突然莫名地喜欢上了白居易，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聪颖、他的率真、他的执着，更因为他的诗里有泥土的滋味和气息，是一个有真性情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