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传俊

“草木刚苏春风吹，朦胧雾气花间浮。映红枝头百鸟啭，春雾笼罩芳草坞”。搭眼一看，这些诗句描摹的就是春雾中的景象。这祥和的景象，瞬间与我撞了个满怀，让我亢奋了好几天。

那还是几天前一个早晨的巧遇。

我生活的小区已有20余个年头了，按有关人员的说法属于老旧小区。老旧了，就要改造，这是时代发展的呼唤。去年秋季，改造者将楼与楼之间的绿化带无条件一律铲除，平铺成了停车场地。小区少了绿色，多了透明度，一览无余。有所失必有所得，这是自然法则，绝对不可违背。

今春的一天清晨，我像往日一样出门锻炼身体。隔窗向北一望，外面似乎有薄薄的灰白色雾气在飘浮。当走到空荡荡的楼院内，所见果不其然。我记起来了，这很可能是前几天落了小雨、湿气重所致。往左拐，一楼角处是一棵刚落了花儿的杏树，叶子绿绿的。再往前走，另一楼头生长的梨树，雪白的梨花开满了头，雍容华贵。走到小区东大门处，左侧便是那片长势旺盛的翠竹了……一路经过的这些，全都隐隐约约透着春雾里的美。

孩提时就听年长者说过，雾是往低处走的，尤其是河套里的雾气，缥缈不定，如梦如幻，美不胜收。我所在的城市没有河套，巧的是有一条“二支渠”自西向东穿城而过，且离我住的小区很近。恰逢其时，何必舍近求远观雾？那就到“二支渠”去领略一番春雾的浪漫，揭开那一层层萦绕自然界的神秘面纱。

渠水欢快地淌着，清澈的水流哗哗啦啦在薄雾里欢畅。我自西向东边散步，边呼吸雾幔里花团锦簇的芬芳和清新的草香。这里的雾的确很浓，身处此地，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杂树相陈的树枝树干上湿漉漉的，温柔轻飏。金黄的花朵镶嵌在了连翘下垂的枝条上，红叶李披头散发，满树冠全是细碎小花，像数不清的大星星眨巴着好奇的眼睛，西府海棠张开了小嘴，粉红色的胭脂涂满了腮帮，妩媚动人……这些花草树木，都披着一袭神妙的面罩，在晨雾里窥探着彼此的容颜，呼吸着彼此的生命气息。以往的早晨，我在这里锻炼时，总是步履匆匆，而在这春雾里，我如醉如痴，似乎不愿过快移步，走一会儿就驻足欣赏一阵子，想要把雾中美景用眼睛统统摄录下来，装进脑海，留存在记忆深处。

这里，穿行在晨雾间的路人不多，比平时寂静不少。遁身其中竟有世外桃源之感。碰到一花甲年龄的晨练者，他和我同样沉醉这晨雾里。他还指点我谛听蹬在还没有发芽的杨树梢头的小鸟的鸣唱。小鸟的羽毛灰不溜秋的，看不十分清楚，而那叫声分外嘹亮，一声紧接一声，高高低低，婉转柔润，好像在歌唱只有春雾里才有的超凡脱俗，才有的朦朦胧胧的无法用言语描绘的美。返回来遇见一正用手机拍照的中年女士，富有童心的我不自觉上前凑热闹。她说这段步行道两侧的西府海棠树，有的正打骨朵，有的似开非开，正是观赏海棠花的好时节。雾中看花，别有情趣。那一棵的花骨朵朵言欢着这一棵的花骨朵，穿越其中，如同穿越清香扑鼻的时光隧道。我非常认可这条隧道，站在入口处，掏出手机，让她帮忙拍了一张人、景、雾同框的照片，朦胧在了我的图库里，清晰留存在了我的内心里。

过往的生活岁月里，我四季都遇到过晨雾。少年时遇到的春雾，是在村庄里与小伙伴抬农家肥上地的时候；夏天遇到的晨雾，是在田野拾麦穗的时候；秋天遇到的晨雾，是在刨罢红薯的地里溜红薯的时候；冬天遇到的晨雾，是赶往十二里外的学校读书，路遇教我们英语课的张老师，为勤工俭学担着满满两箩头料姜石，行进在那条大路上的时候……

晨雾里的所见所闻，都是一幅匠心独运的画，显露出了朦胧的飘逸，值得我悉心欣赏、瞻望、回想，但每个时节每个年龄段的感触是不同的，或神秘，或浪漫，或梦幻，或沉稳持重……如今又邂逅春雾，让我再次感受到她散发出的曼妙。这曼妙固然离不开大自然的奇异造化，但她也让我在雾中懂得了劳动创造价值、劳动创造世界的真切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