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俊伟

今年是在楼顶开荒种菜的第五个年头。

五年前搬到新家，新家有一个六七十平方米的露台，装修的时候满心期待，等新房装修好后一定要在围着露台的护栏砌筑上一圈花池，种上蔷薇或月季，等春日微风轻拂，他们肆意地爬满护栏，开出满墙的花朵，看她们在风里摇曳生姿，光是想想这画面就觉得唯美而又浪漫。折腾了大半年，新房终于装修完工，邻居们前来参观，父母也来视察，一致建议在楼顶开荒种菜，尤其是新邻居，鉴于多年楼顶种菜的成功经验，列举了种菜的种种好处。最后期待中的花园变成了菜园。

说干就干，老父亲和老母亲首当其冲，他俩热情高涨，仅仅半天时间就用装修剩下的砖块和水泥砌出了一方长约5米、宽2米的长方形小园子。接下来就是填土了，这是一道费时费力的大工序，一袋一袋的土人工往楼上扛，可是费了不少劲。三四天的工夫，小菜园像模像样了。

小菜园种得最成功的是小葱，那是母亲从老家带回来的葱苗，直接往土里一埋，浇点水，过几天就活稳了。夏天耐旱，冬天耐寒，来年开春就抽薹长出花苞，五月份种子成熟，自然落地，再过俩月土里的种子发出新芽，新一茬的小葱开启生命之旅。小葱真是为我们家的餐桌立了大功，小葱炒鸡蛋、拌凉菜、下汤面条都少不了它。不仅如此，它还当了儿子的作文素材，用它写了一篇《小葱成长记》。匮乏的种植经验注定只能种好那些对环境需求不高的蔬菜，比如蒜苗、生菜、辣椒、丝瓜……诸如此类。自从种菜后这类蔬菜的购买需求断崖式下降，为做饭提供了很多便利，想吃的时候拿着洗菜盆上楼采摘，然后打开水管淘洗好就可以下楼炒，轻松实现了从田间直接走上餐桌的梦想。洗菜水随手浇到菜园，让水资源循环利用，节水又环保。有时候菜成熟得太快来不及吃，就送给邻居朋友，小菜园又成了联络感情的纽带，为生活增添了分享的快乐。

当然了，热情和盲目自信造成的失败也会一波接着一波袭来，第一年母亲说可以种点黄瓜。我小心翼翼地把黄瓜幼苗埋进土里，生怕折断它细嫩的枝丫，浇水、封土，最后还拿小纸板盖上，担心它被春天午后的阳光刺伤，几天后终于站立起来。接下来的日子勤浇水，定期施肥，搭好架子，精心伺候。看着它开出第一朵黄花，看着它长出第一根黄瓜，内心终于感到欣慰。没想到第一波黄瓜摘下后叶子开始一点一点地枯黄，以为是缺水，就增加浇水次数，可还是不行，眼睁睁地看着它从叶子到藤蔓一天天地枯萎，最后彻底死去，此时藤蔓上还挂着几个未成熟的黄不拉几的小黄瓜。第二年，改种豆角，还是同样的结局，豆角架子都已经搭好了，突然发现豆角藤蔓上挂满了面粉样的物质，第一次遇上这阵仗，远程视频求助，母亲说豆角遭虫害了。因为是在家里种植，也不敢用农药施救，父亲不知从哪听来的方法，喷洒韭菜汁可以杀虫，天天榨韭菜汁涂抹，愣是报废了一台榨汁机，还是没能把它抢救回来，最后无奈全部连根拔掉。年幼的儿子怅然若失，我对他说，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你为了结果付出努力的这个过程，不管做任何事只要尽了全力，什么样的结果都应该坦然接受。他似懂非懂。

尝到了收获的喜悦和失败的无奈，当然还应该再体验一下意想不到的惊喜。有一年小菜园里突然长出一颗西瓜，我们猜测这种子可能是儿子在楼顶吃西瓜时无意中掉落的，也有可能是由飞落在菜园的鸟儿从别处衔来。看着它瘦弱的藤蔓，也不敢对它抱有结出西瓜的奢望，没想到它却暗自努力起来，最后鼓劲结出一颗半大的西瓜，切开尝尝，水分很足，不是很甜，但依然被它这趟生命的冒险之旅而感动。除了这些还会时不时出现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小事故”，比如种下的明明是秋葵，可是最后它却长成了一颗豌豆；丝瓜秧爬得太高，从而导致收获时无法采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丝瓜躺在房顶晒太阳，南瓜长势喜人，枝蔓郁郁葱葱，最后连一颗南瓜都懒得结……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在这一方小园的四季更迭中看种子破土而出，看小芽向阳生长，看枝头繁花盛开，看摘下果实满仓，看落叶一地枯黄。在收获蔬菜和体验种植乐趣的双重感受下，还参与到了一颗颗种子的奇妙旅程，体会生命的往复交替，突然觉得这身边的一花一草都值得被尊重，哪怕是园里莫名出现的杂草，土里搞破坏的蜗牛，还有那飞来偷吃的鸟儿，虽然与我菜园无益，但也让菜园丰富生动起来，世间万物不都是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为这个世界增光添彩。一路走来，原本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的小菜园在种植过程中慢慢发现了其中藏着很多生活的乐趣和智慧，远是口腹之欲所不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