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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心泽 很多现实中甚至一个楼院的人我们形同陌路,他们悲欢离合的经历我们一无所知,而对不少小说里的人物和他们的故事我们却耳熟能详,就像很多自己现实中经历的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很多离奇古怪的梦境却让我们一生都记忆犹新。这是因为没有交集的陌生人,我们对他们的一切兴趣不大或不便多问,而故事里或书中的人物,我们却通过一篇小说或者整整一本书,兴致盎然地了解了他们有趣的或有意义的经历。 有的人的一生,就是文人笔下或别人口中流传的一个故事。一个故事,可能浓缩了一个人的一生,也可能只是截取了一个人生命中的一个片段,就像一张纸一样轻飘飘的,可读来又沉甸甸的,又有多少人的故事,在人间片纸不留,就消逝得无声无息。每个在世间留下故事的人,无疑都是幸运的。比如下面说的这个姑娘就足够幸运。 故事还得从从前讲起。从前一座名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里,一个大姑娘莫名其妙怀孕了,这在以前的农村可是个很麻烦的事。进退失据、栖栖惶惶不知如何是好的姑娘,随口讲了一个故事,说是在山上的溪水里洗衣服,遇到一个道士托她帮忙洗道袍,道袍上有九个线头,她顺嘴给咬了下来,没想到就怀孕了。更没想到的是,厚道的乡亲们信以为真了,不但没人再风言风语地难为她,还把她讲的故事世代流传。这个传说也是越传越神,说姑娘后来生了九条龙,她当年洗衣服的小溪从山顶顺流直下刚好形成九个小石潭,这一条山溪于是被称为九龙潭。姑娘呢,在人们心目中慢慢也被传成了神仙,被塑成神像供奉在庙里,尊称为九龙圣母,至今享用着袅袅的香火。 冇办法,你想在人间留下故事,就得允许故事长脚,允许故事在人们的讲述和流传中越走越远。这其中,杨家将里的潘仁美、罗家将里的苏定方被写得坏成那样,一定是原型人物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以前到乡间讨生活的说书人,眼盲心明,看不到世间的一切,却掌握了抓住所有人心理的技巧。说书人说多长书,就可以在村里吃多少天百家饭或收多少天粮食,所以在一个主角生死关头的紧要处,他们都会岔开来说另一个人,正说杨六郎,却说八贤王,正说欧阳春,转头说徐良,转了很大一圈,有时候是说了几个夜晚的书,眼看听众都忘了再关心先前那个角色的生死,才转回来说先前的那个角色。不知会不会有人担心说书人把自己转晕了转不回来咋办,反正说书人转这一大圈,就要敷衍编造更多不要本儿的离奇情节。也不知道以前很多历史故事慢慢变成演义、变成传奇,是不是就是这样一步步变得越来越离谱的。 古典小说里,热闹不过《说唐》。《说唐》里,最被津津乐道的十八条好汉中,李元霸、宇文成都、熊阔海、伍云召、伍天锡等,最厉害的都是虚构的英雄。这些英雄生时打得神哭鬼嚎,死时死得奇奇怪怪,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这些虚构的英雄不死,转不回真实的历史大势上。但前边又把虚构的英雄编造得太厉害,离谱到没法死,只好像李元霸一样,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恨老天爷打雷太吵得慌,最后把单个重400斤的大锤扔到空中砸天,大锤落下来终于把自己砸死了。可是,这种离谱的情节却在民间流传成经典桥段,大概这种转了一大圈儿,总能锁住边儿的手法,给后来的说书人带来了怎样把书说圆满的启发吧。 编故事是人类特有的能力与智慧,给一个支点,阿基米德能撬动整个地球,给好的作者一个支点,他就能编造一个很长很长的引人入胜的故事。名著里有很多岔道和缝隙,这些岔道和缝隙便是很多作者都喜欢的讲故事的支点。但《金瓶梅》从《水浒传》里拐了一个弯儿,一路走下去,远离了英雄好汉,离整部水浒传都越来越远,却深深地走进了明代中晚期的市井生活中,作为世情小说,位列明代“四大奇书”之首。好的故事,不怕在口耳相传中离真实的事件越来越远,只要越来越走近生活真实与人的内心。 如今,网络上续写《西游记》颇为流行和热闹,大多是从孙悟空打死六耳猕猴处拐弯儿,由头是其实被打死的是孙悟空,大慈大悲的如来及很多大神被写成小心眼儿的阴谋家,真假孙悟空的戏码,就成了如来安排自己的亲信窃取取经正果。而孙悟空真灵未死,作者在续书中引进平行宇宙、时空逆转、外星世界等现代观念,让悟空在历经磨难后悟道成为具有现代意识的,能够调动巨量时空能量的真正的大圣,在复仇之旅上,五老五方四御三清纷纷甘拜下风。我看很多玄幻、恐怖小说,开始都为其离奇的情节、宏大的架构吸引称奇,读感确实很爽,后来却慢慢读不下去,实在是主角本领越来越大,大到诸天战栗诸神惊惧,大到天地不容或能毁天灭地甚至能再创一个世界,在虚幻宇宙中折腾得不亦乐乎。因为不少小说都没看到最后,也不知道作者们转了那么大一个圈,云里雾里的,还能不能回归到被自然法则限囿的世界中来,或者主角是不是也有一个李元霸式的花式死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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