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庆书

梦里回故乡。梦中回放着孩童时对家乡响泉的印象，深深地铭刻在脑海里，令我辗转不眠，久久地挥之不去。

家乡是个200余人口的小山村，依山势走向而建。村北路边河谷底的卵石中，有一口不规则的石垒的井口，井口里涌动着叮咚作响的泉水，翻滚着溢出一股清流。这便是响泉。响泉是从河谷的卵石中涌动出来的。它翻滚溢流的形态极像一口盘在漫地里烧开的大锅，尤其是隆冬时节，泉水翻滚，热气升腾。

对于响泉的源头从何而来众说不一。有的说是从白云山下潜流过来的，说它与白云山下南寺泉是一股水源；有的说它与淅河万泉山的泉水相通，流的是西山老山根下的水；而看水文的先生说它是老天下雨，东西两山蓄住的雨水剩出来的，因为风调雨顺的年份水量就大，干旱年份水量就小甚至断流。

清澈的响泉水甘甜清纯，沁人心脾。在我的记忆里，家乡父老是与响泉相依为命的，人畜用水离不开响泉，种瓜种豆离不开响泉，淘米洗菜离不开响泉，洗衣洗澡离不开响泉；人们上山干活途经响泉取水以备饥渴，干活回来热了累了要路过响泉，将嘴直接伸进涌泉里饮个痛快。

响泉出水量不是很大。形成的径流淌出潺潺小溪，流经九岭十八弯谷底，最后流入淇河。我至今不知道过去这条小溪的名头，也不知道这条小溪算上算不上淇河的一个小小的源头。

溪流没有瀑布，没有平湖，没有激流，舒缓平静，悄无声息。偶尔有个明镜似的小小水面，这便是我们戏水取乐、学习游泳的天然乐园，也是大人们夏季纳凉、四季洗刷的去处。

在流淌的溪流里，滋养着鱼虾螃蟹青蛙之类的水生物种。据说，这些水生物种都是从淇河里爬上来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水生物种逆流而上，大概是为了寻找养育着它们生命的源头。

孩童时，我们是光着脚丫踩着小溪长大的。水中的绿苔、卵石，游动的小蝌蚪、小鱼虾，水上飞来飞去的红蜻蜓，还有偶尔贴近水面疾飞的小燕子，梦里依稀可见。

尽管小溪水量不大，河面不宽，却释放出无穷的能量。我们小时候，故乡没有工厂、没有灌溉工程，小溪两岸的农田、坡地还是靠天收获。但小溪两侧肥美的水草、茂盛挺拔的白杨、随风飘逸的垂柳、两侧坡岭苍郁的植被，都是这条溪流的能量。

因为有了响泉，便有了自由流淌的小溪，有了鸽子坑，有了石缸潭，有了湍流东去的淇河；有了生生不息的水生物种和生命；还有了父老乡亲繁衍生息，勤劳耕耘，欢快生活的许多生动故事……

多少年之后，故乡的响泉干涸了，那流经九岭十八弯谷底的溪流也干涸了，留下的只有那溪流流淌过的印迹和靠她滋润生长起来的白杨树。我难以想象出这响泉在停止泉涌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是否也像人的生命到了最后时刻，会对后代有所叮嘱有所交代，从而留给后人们一些念想？

在梦里，在忽隐忽现的意识里，我似乎清晰地意识到，我们这些曾经接受过响泉恩泽的人们，有义务把家乡曾经的美妙，通过描述的方式，告诉给没有机会饮用响泉甘露的年轻人和小朋友，家乡曾经有过响泉，有过小溪，有过如诗如画般的景致，而这诗画般的景致，没有做作，没有瑕疵，完全是家乡本真的自然流露。我们也有责任引导我们的年轻一代和儿童，要立志于担当起家乡的生态修复、合理利用的历史使命。要让更多的人懂得：山上树多了，茂盛了，植被恢复了，森林涵养功能增强了，家乡的响泉会自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