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俊伟

儿子从小喜欢动物，一直有个饲养宠物的梦想，奈何梦想的轨迹大多数都是在路上。这就注定饲养宠物这件事情多半是以悲剧收场，即使是这样也挡不住他对梦想的执着追求，丝毫没有影响他饲养宠物的热情。

来我家的第一只动物是只乌龟。我和他爸以为乌龟这种生物应该皮糙肉厚耐折腾，就如仙人掌，任你东南西北风，我就倔强立于风霜雨雪中，默默自我精彩，不招蜂引蝶不花里花哨。印象中乌龟也是如此，坚毅顽强，忠厚沉稳，默默无闻。是啊，在拥有各类天赋技能加持的一众动物中，不管是比外表，还是比特长，它又有哪一项能拿得出手呢？那就比谁活得长吧，这可能是它身上唯一能取胜的地方了，或许这还要归功于它不紧不慢不骄不躁遇事则躲的“龟缩”性格吧，少操心，多安稳，注定是要活大岁数。

我家的这只乌龟我一度怀疑它是乌龟中的异类，也有可能得了抑郁症。因为它自从来了我家，虽然也是同样不紧不慢、不急不躁，但是它也不吃不喝，所以很快就死了。这个悲伤的结局是万万不敢告诉儿子的，因为在他心里，乌龟的地位已经赶上了他的妈妈，超过了爸爸，于是我和他爸就编了一个乌龟出逃找妈妈然后阖家团圆的故事。

后来养蚕。这蚕是同事给的，有十来条，刚来我们家的时候个头小小的，柔柔弱弱，比一粒芝麻大不了多少。每日以桑叶饲养，大自然的造物真是神奇，很难想象这么个小小的东西每天竟能吃下比它身体大很多倍的食物。随着它一天天地长大，儿子的信心也在一点一点增加，他甚至放出豪言，要用这十来条蚕吐的丝为我做出一床温暖的蚕丝被。虽然这想法有点不切实际，但我依然觉得这话比蚕丝被还让人感到温暖，我丝毫不敢告诉他这个想法有多异想天开，毕竟小孩子的世界都是这般五彩缤纷，哪能用成人黑灰白的规则去戳破他的梦。儿子告诉我，蚕的生长发育叫完全变态发育，他专门去查了他的那本博物大百科。幼蚕终于长到小拇指般大小，膘肥体壮，我们开始期待它吐丝结茧，化茧成蝶，跟随它的生命旅程观察这奇妙的变态发育过程。有一天放学回家突然发现一条蚕死了。他安慰自己，还好，我们还有十二条。第二天又死了两条，他叹了口气说还有十条，是个整数。第三天他就开始觉得有些许难过了；接下来的日子里，隔三岔五就会有一两条死去，他似乎在这个过程里做好了心理准备，随着最后一条蚕死掉，他也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般难过，这回我可是编不出来一个有着幸福圆满结局的故事了。

第三位来我家的是两只鸽子。自从儿子回了一趟老家看见他姥爷养的鸽子后，就央求他姥爷也给他弄俩。姥爷爱孙心切，不几天后就提着鸽子从老家送来。那是两只白鸽，红嘴红脚白羽毛，体态丰满圆润。姥爷说已经剪过翅膀，不用担心乱飞，直接放在楼顶的露台上就行。我和儿子放心大胆地把这两只小东西从盒子里放出来，不出意外的意外来了，这俩调皮蛋一下子就飞上露台的护栏，儿子担心他们会从护栏上跌落，急忙去捉，他们却“扑棱扑棱”飞走了。是啊，哪里会有一只鸟儿能从空中摔死。儿子看着空空的盒子，说姥爷靠不住。一个星期后的早晨，我突然听见从楼顶传来“咕咕咕”的声音，立刻上楼查看，果然发现一只白鸽站在露台上，我欣喜不已，赶紧找来麦粒投喂。我还想着既然这只回来了那另外一只肯定也会回来，但后来时间验证它始终没有再飞回。这只鸽子也不安生，天天神出鬼没，一直在飞走和飞回的圈里往复奔波。儿子说咱们似养非养，似有非有。我说至少它还活着，多好。他爸说找个笼子想办法把它捉回来，我说不用，禁锢在笼子里的鸟并不真正属于你。这只鸽子虽然路子有点野，但至少它还知道回来，如果真的有一天它没有飞回，我也必不会觉得怅然若失，本来它就应该属于天空。天气慢慢变冷，我们早已习惯它这来去自由的习性，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见它，我一度以为它不会再回来了。过完年刚开春的一个早晨，我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它又一次回来了，我上网查了查，鸽子并不是迁徙的候鸟，所以失踪的这几个月成了一个谜。

今年春天，儿子在公园看见有卖小鸭子的，理所当然小鸭子又成了他新的心头爱。果断买回两只，他爸说他要预定个鸭腿。他气愤地说你要敢打鸭子的主意我就让我妈妈和你离婚，好吧，这鸭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又一次超过了爸爸，为了家庭和睦还是放过鸭子吧。我们用纸箱给鸭子造了一个窝，儿子怕他们冻着找出了他小时候用过的棉花尿垫子给它们铺上，还准备了小米、菜叶和清水。鸭子小鸡这类家禽，大都幼时萌宠可爱，憨态可掬，大了就变成另外一副模样，颜值长着长着就残了。试想一下，几个月后你还能对着一只大长脖子扁扁嘴，每天就会扯着喉咙“嘎嘎”乱叫的鸭子说它很可爱吗？而且你还要考虑自己是否能忍受它们不分场合走着走着就“扑哧”大小便这件事情。我已经提前设想了好几种它们几个月后的出路。事实证明我想多了，因为第二天他们就死了，死因未知。儿子自然难过不已，这难过持续几天后又转化成了气愤，因为他听说他同学在同一个摊位上买的鸭子也没有活过两天，他义愤填膺痛斥卖鸭老板黑心。再后来每每经过卖鸭摊位拉着他看时，他头也不回地说有啥可看的，看了也不买，买了也活不长……嗯，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面对心爱而又得不到的东西，总要学会割舍。

前几天去花卉市场买肥料，准备给小菜园增加点养分，路过宠物商店看到一只叫不上来名字的动物，生活在水里又不能说是鱼，因为它有腿有角，店老板说这叫“六角恐龙”，因头顶有六只角而得名。他们颜色各异，有金黄、雪白、浅粉……儿子告诉我们这“六角恐龙”其实是蝾螈的一种，面对着兴奋的儿子，那必定是要买上一条带回家的。他挑中了一条金黄色的，回去路上他说要给这条“六角恐龙”起个霸气的名字——金龙，我劝他贱名好养活，他爸闻着车上刚买的羊粪肥料臭味说，那就叫羊粪蛋子吧，你看以前农村怕孩子不好养，不都是叫狗蛋、二毛啥的。儿子恼怒不已，担心金龙听了会生气。自从金龙来了家里，每天晚上睡前喂食，早上起床换水，从不间断，给金龙收拾得比他自己还干净。他让我为他的小金龙发个朋友圈，我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截至目前，侥幸活下来的也就是白鸽和“六角恐龙”了。那只白鸽依旧独来独往浪荡不羁，时而回来时而飞走，我也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在喂食这件事情上也是同样散漫，但只要我在楼下听见它的声音，就会立刻前去投喂，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慢慢熟络了不少，至少它看见我的时候不再抱着警惕之心。而那只金龙尚且安好，在儿子的细心呵护下，吃得多睡得好，活得还算安稳，我们终于在饲养宠物这件事上开启了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