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郑风 上一版3
令人向往的桃源世界
云朵下面
月亮出来亮汪汪
《当燃》:书写重庆密密匝匝的烟火人间
说不尽的面条
意中人
龙 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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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出来亮汪汪

♣ 魏振强

风一定是在山洼蛰伏很久,迅捷杀出来的。我正在树下看书,猛然看树在剧烈摇晃,叶子四处飞舞,脚边的那只垃圾桶呼啦一下被卷走,一路咚咚咚,撞到一只石凳子上,旋了一个圈,又歪歪扭扭地往前滚。正准备迈腿去追,一声炸雷在头顶轰然嘣开,倾盆的雨当头浇过来。

退回房间,站在窗前,不远处的那座山被浓密的雨线包裹,像是起了雾。屋檐下尚未成熟的柿子和板栗散花般地往下落。整个山洼被风雨裹覆,混沌一片。

这是我在这个叫作“龙腾山”的山洼小住几天后遇到的第一场雨。大山深处果然是个奇妙世界,连风雨雷电都不同凡响。

雨住风停之后,天空现出大海般的蓝。蝉开始神气,在树上叫。暑气散去,它们的叫声听起来也有几分清凉意。

出了院门,旁边是农家菜园,几只白色的蝴蝶落在紫色的茄子和红色的辣椒上,还有几只花色的落在油亮亮的小白菜上,像一幅幅简笔画;一排瘦瘦高高的竹竿挑起丝瓜藤,碧绿、细长的丝瓜悬在藤架上,屁股后面拖着灿灿的黄花——它们刚才是躲在藤叶之间,才没被风发现吧?

月亮从山脊浮出头。顺着被踩得发白的田间小路往田野里去,有青气扑过来。气味是有颜色的,我看到了青色的气味,是青草的气味,是禾苗的气味。蛐蛐也看到了,在草丛里唧唧唧。萤火虫当然也看到了,徐徐地飞,发出忽明忽灭的信号。萤火虫有多少年没见过了。最后一次见它们,我还是个少年,也是这样的夏日夜晚,和同村的小侉子捏着手电筒,在田埂上弓身寻泥鳅、黄鳝。稻田边有浅浅的沟渠,水清亮亮的,泥鳅和黄鳝在乘凉,灯光照着它们油光水滑的身子,它们动也不动,小侉子手握一根尺把长的棍子,一头绑着一根嵌着大头针的牙刷,瞄准泥鳅或黄鳝,用力钉下去,一提溜,泥鳅或黄鳝就进了我手中的木桶。

这一幕似乎就是昨天,但已是40年前的事,小侉子去世30多年了。

有灯光在远处甩动,是手电筒的光,一只影子慢慢移过来。迎面走过去,是旁边村庄的苏婶。我在山洼大院子借住的这几天,去她家的小店买过几次香烟和啤酒,跟她和她老伴儿都熟悉了。

我怕吓着苏婶,咳嗽一声,又轻轻叫了一声“苏婶”,苏婶见是我,问:“这么晚你在做什么啊?” 我回一句:“瞎转转,也没啥事。”大婶接了一句:“转转好啊!田里好香!”我说:“田里真的香!”

苏婶手臂上挽着一只篮子。

“洗衣服去?”

“对哦,溪水干净咧!”

那条溪我见过,是从山谷流下来的山泉,带着沙、草,还有露水。

我走在前面,苏婶跟在后面。月亮已经爬到半空,此时的它更淡、更白、更薄、更亮,细细看,草尖和禾苗尖上亦有白光闪动。

苏婶掐灭手电筒,把衣服倒在石头上,提起一件在水中摆动,又抡起棒槌敲打,啪啪啪,声音传到对面的山,山又给还回来。

小溪哗哗哗,苏婶的棒槌啪啪啪,我一个人在田埂上走,任风抚摸着,草丛里的蛐蛐不知道是被搅了梦境而生气,还是想在我这个陌生人面前炫耀歌喉,叫得更欢。弯下腰,循着声音在草丛里扒拉,一只头顶发光的蛐蛐一跃而起,蹦到了溪边的草丛里。

溪水里有千万道光线,是月亮撒下的金子在闪光。一些裸露的石头蹲在溪水里,清亮的水撞过它们的身子,流走了,它们的身子明明暗暗。远处的溪水里有一团光在晃动,像是舞台的聚光灯打在上面,走近才发现是一汪水从高处往低处流,银白的月光落在白亮亮的水里,水光和月光揉在一起,水更白,月光也更白,水在流,月光也在流。

心中生出惊喜。好久没看到这么亮的水,好久没看到这么亮的月光。

抬头看天,又大又圆的月亮正在空中缓缓而行,它在看着我,我在看着它。

再低头,水中原来有这么多的月亮。水亮汪汪的,月亮亮汪汪的,我觉得自己的脸上也亮汪汪的。

一时间,竟忘记溪水和蛐蛐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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