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兆贵

庄子在《秋水》篇中讲了一段很有意思的寓言，大意是说，秋季发大水，浩浩荡荡，畅行无阻，两岸和沙洲之间连牛马都分辨不清。水神河伯高兴坏了，以为天下美景都在自己这里。当他顺流来到北海后，发现海洋的壮观远超河川，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浅陋寡闻。

寓言毕竟是虚构的，无非是晓谕人们不可狂妄自大。常言道，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河伯的省悟正是来自比较。因此说，参照系很重要，对着镜子作揖——自己恭敬自己，就不可能发现他人之长，察觉自己之短，从而恰当地自我定位。正如苏格拉底所云，认识自己的无知就是最大的智慧。怕就怕自以为是，不以为非，听不进别人的忠告，屁大点的事，也要犟到底。

公元332年春正月，石勒大宴群臣。他问大臣徐光，我可以同古代哪类君主相比呀？徐光回道，陛下神武，谋略超过汉高祖，后世无人可比。石勒笑了笑说，人岂可不自知呢？你的话太过了。我若得遇汉高祖，当北面称臣，同韩信、彭越并肩而立；若得遇光武帝，当同他齐驱中原，鹿死谁手未可知。

石勒是从奴隶成长为将军，继而开创后赵的。他的口气虽然有些孤高，但还算靠谱，能掂量出自己斤两，至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类似“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古训很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知人不易，知己更难。怕就怕无知还自信、自负、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眼高于顶，妄自尊大，经常说一些连外行都能听出来的外行话。反过来说，知人论世的前提在于知己，能察知自己的短处本身就是长处，也才能做到扬长避短、取长补短，从而不断完善自己、超越自我，成为内省自觉、外受尊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