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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向前 风,吹旧了时间,却没有吹老油化厂青春的容颜。红砖砌就的厂房、高耸的烟筒、巨型的大铁罐,穹形的车间……保持着自1952年以来的“郑州记忆”。如今,它们已经华丽转身为文化创意园,焕发了第二春。春心荡漾的还有四面八方涌来的人们。 市声喧喧。厂区内部的马路,变身热闹的街市。商场、饭馆、酒吧、民宿、花店,替代了曾经的车间、传达室、办公楼、材料间、储存库,一时爆火。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生煎、烧烤、鲜榨、暴打、红油掺杂开放,小吃摊前挤满了人,主打一个花样翻新不重样。宽阔的空地上,摆满一张一张条桌,围坐其侧的大多是饮食男女,犹如自助点餐的流水席,你方吃罢我登场。啧啧声、哧拉声、咂嘴声、吸气声此起彼伏。长短不一地排列,恍如一阙宋词。胡辣汤摊主更是脑洞大开,就着地理位置临近的优势,用彩灯在大烟囱上做起了文章:“没个大烟囱,谁家敢卖胡辣汤啊。”每当夜幕降临时,彩灯一亮,醒目吸睛,想来生意都不会差。 往深处去,耐人寻“味”。“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这话很夸张,也很治愈。赵九记呱呱老火锅店的顾客正在围桌论吃,抚慰自己,馋涎他人。火锅冒出的腾腾热气,引来了唐朝诗人宋之问。这个喜欢扈从优游的人,似乎刚从风景里拔脚出来,将他的《下山歌》书写在厂房高大的红砖墙上,引来看客不少。 下嵩山兮多所思,携佳人兮步迟迟。 松间明月长如此,君再游兮复何时。 文字背后,掩藏不了对时光易逝的感喟。游客中不少文化人,有人大声阅读,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分析诗意,有人慨叹人生。热闹的火锅店前,因了宋之问远道而来的“造访”,平添了几分谐趣。 街角处的铁质托盘,直径一米有余,许是从哪个设备上拆下的零部件。穹形似覆锅。翻转过来,装满肥土,佛甲草生机盎然,长出青绿一片,自带风韵。几处砖墙上印有“郑州”“郑州记忆”字样的打卡点前,等着合影留念的人排起了长队,脸上洋溢亮丽华彩。 智慧点燃创意。两个平平无奇的化工原料罐,竟破天荒地与爱情连在一起。罐体呈现暗红色,锈迹浅延。一个写着“天荒地老”,一个镌刻“你烧我燎”,中间心形图案“郑在爱”,巧妙地把两罐连在一起。阶梯上,一青年男子手捧鲜花,正向心仪的女孩表白。着粉色卡通上衣的女孩,长裙衬出绰约身姿,脸上现羞涩之情,亦呈欢喜之状。在这个和暖的春天,爱情的种子春风化雨,滋润着爱的心田。北边竖立着“缘分墙”,蓝、红底色,注释着男生、女生区域。一张简历的卡片,就是一个爱情的密钥。扫码即可免费上墙,方便了有心人。不少青年男女在“缘分墙”前流连,眼里盈满光,蓄着爱意,蓄着希冀。哦,原来这里是“郑好遇见你——万娘相亲角”。一个女孩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瞟我一眼,我这才反应过来,不小心“误入藕花深处”,赶紧溜之大吉。回头望去,那两个串联在一起的原料罐,不正像两个青年男女手拉手奔赴爱情的春天吗。于春日放旷的青年男女而言,这无疑是一个绝佳来处。 “十八拍音乐市集”的乐器尽情释放着蓬勃情怀。旁置9个圆形水泥滚筒分两层叠放,下五上四。初看并无奇特,走近一瞅才知端倪。原来每个滚筒内壁上刻有文字,是“胡笳十八拍”。我躬身入其一,壁上是毛笔书写的胡笳第十二拍:“东风应律兮暖气多,知是汉家天子兮布阳和。羌胡蹈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忽遇汉使兮称近诏,遗千金兮赎妾身……”那是一个春天,汉匈讲和,幸得生还的蔡文姬喜愁参半。和煦的春风,温暖不了她在胡地饱受寒凉的内心。圆形的滚筒,恍如时光通道,绵绵诉说曾经的过往。 乐声悠长,蔡文姬一生的悲欢离合,自演绎者口中徐徐吐出,映带着这个春日午后明媚的阳光,一半是忧伤,一半是惆怅。 目光在过去与现实之间不停切换。高盈数丈的楼宇竟是一个大型支架,油脂原料罐被高高地撑在空中。取掉原料罐后,中间留下三层圆形孔洞。水自圆孔层层跌下,落至二层顶端,顺四面方沿跌落至地面水池,溅起无数浑白珠玉,蔚为壮观。中有琴声传来,意似高山流水,瀑挂前川。整个造型颇似天圆地方,取名为“天地玄黄”,成街区景观之胜。 “打卡墙”上的签名自然随性,多少有点至此一游的率真。涂抹的心情被风吹散。诗人吴元成的《花椒树》,描摹在落锁的大铁门上。文字自由开合,像春天麦苗地膨胀的欲望。 黄色的墙体像一面时光的镜像,我用目光探寻它。或许是一处闲置的车间。侧面开有一门,里面没有亮光,呈现出一片阴影。我走过去,倚着门框留了一张影。翻看照片,明黄的墙面很有年代感,也颇具艺术张力,我从暗黑的屋子迈步踱出,仿佛从时间深处走来。 有些累了,在露天摆放的桌椅前坐下来。这家小酒馆的招徕语很特别:没事呆着。呆着喝个小酒,呆着聊聊天。不会冒烟的烤炉上,茶壶置中,有气泡翻滚。茶水半红,香气随风飘散。周围放着几个小红薯,正煨着春日时光。抬头望见悬铃木仍瑟缩,去年的球果垂挂枝头,要等到四月春风吹遍,才会大量脱落,弥散为满天飞絮。墙角紫荆绽放出玫红的花朵,成簇成束缀满细枝。这种先开花后长叶的植物,对春天最为忠贞,随春开,随春去。栅栏里,黄色的金雀花、粉红的木茼蒿、紫色的角菫、金黄的白晶菊早已怒放。春天是个二八佳人,总耍些矜持,前脚迈进季节的门槛,后脚却迟迟不愿抬起。它站在不远处望着我,望着这片油化厂变身的热闹市集,还有这些踏青寻春的人们,笑意吟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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