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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红军 厂区围墙南侧原本是一片绿地,闲置多年。为能透绿,并未砌墙,只装了一排低矮的铁栅栏。一棵葡萄树偎着栅栏,长了多年。 每年冬天,葡萄树瑟瑟缩缩地窝在栅栏下避寒躲雪。来年开春,风一吹噌的一声便站了起来,如同甩掉了棉衣的孩童,轻快地扭扭腰抖抖腿。又一缕春风吹过,藤条上便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芽。再一缕风吹过,绿芽已蓬发为手掌状的叶子。特别是一根根丝须,貌似纤细,却像有力的手指,牵引着粗重的枝条,循着风的方向奋力攀爬,越爬越快、越爬越远。从惊蛰爬到春分,从清明爬到谷雨。 爬到了立夏,葡萄树终于有了夏天该有的样子。舒舒展展、郁郁葱葱、婆婆娑娑,“青枝绿叶的一大片”。贴住栅栏,葡萄树将自己站成了一幅“墙头藤蔓垂青翠,满目生机绿意长”的写意画。 但是,作为果树只有美感、不结甘果,是远远不够的。秋天,近旁石榴树的枝头上,果实大如成人的拳头,一颗挨着一颗,压弯了枝头。反观葡萄树,藤上只是寥寥的四五串,每串上也是稀稀的七八粒。而且干巴巴的果皮上蒙着的一层果霜,总使人觉得是落上的浮灰。每每看到,脑海中就会冒出青涩、生涩、酸涩一类的词语…… 久而久之,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但所有人又无视它的存在。据说这棵葡萄树,系一位同事早年所种。这位同事在职时,还常去浇水、施肥,挂了果之后,及时套上纸袋,以防鸟雀啄食。但自从同事离职之后,葡萄树便无人管顾。偶尔提起这棵葡萄树,当年是移栽的苗、扦插的枝、种植的籽?无人能说得清。具体是红葡萄、白葡萄、紫葡萄?无人能道得明。更没有人给它浇水、给它施肥、给它剪枝、给它搭架,在挂果后也不会去套上袋子。任由鸟雀啄食,任由虫病相侵,最终腐烂、落地。 葡萄树原本就栽在栅栏旁边,栅栏以内的地面是水泥地面,栅栏之外没有硬化,这两年葡萄树朝外而生,倔强地将身子伸向栅栏外,仿佛一位受了委屈、决意离开家门的孩子。“离家出走”后的葡萄树无人管顾,彻底长“野”了。 去年秋天,这块闲置多年的绿地划给了另外一家单位,铁栅栏也成了两家的界墙。今年春天,透过栅栏看到葡萄树又长出了叶子,碧盈盈绿蓬蓬的甚是好看。可是猛然发现这棵葡萄树,已完全生长在邻居单位的土地上,被“据为己有”了。 有同事言下愤然,急吼吼地“宣示主权”,务要讨回应该属于我们单位的葡萄树,于是公推我出面去与对方交涉。出门前,心中暗忖着沟通对策,又缓步来到栅栏前。栅栏不高且是通透的,对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对方已经搭起了葡萄架——虽然四根立柱和六根横梁都是寻常的杨木,而且不甚粗壮,但足以看出他们的精心。架上的葡萄藤仿若走失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便一头扑进母亲的怀抱,深切地拥抱着,再也不舍离开母亲、再也不愿离开家。 他们还砌起了花圃——为了方便浇水和施肥,他们用青砖绕着根部围起一个花圃。青砖是斜立着的,一块块依次错落,在地面上形成了别致的图案。突出的砖尖好像一口齐齐整整的牙齿,似乎在骄傲地对葡萄树说:“小葡萄、小葡萄,以后这是独属于你的一片土地,我来保护你!” 可能担心葡萄寂寞,他们在葡萄架旁养着两盆凤仙花,未至花期,对生的叶子如两只小手,摇摇晃晃地与高处的葡萄叶子相互打着招呼。一群憨态可掬的小鸭子,在两盆凤仙花盆间穿过来穿过去,细脆的“嘎嘎嘎”声,让葡萄架下的春光更显得温暖、纯净、恬适。 唐代诗人杜甫曾在一首诗中写过葡萄,其间有“此物娟娟长远生”的句子。透过栅栏,再次深情地凝望着这株葡萄树。葡萄藤条曼妙娟秀,却遒劲有力,顽强地扎根在泥土中,长长久久,生生不息。粗壮的藤桩翻转下来、腾挪上去,又翻转下来再腾挪上去,似一根坚硬的骨骼,又似一笔淋漓的草书,刚毅的力道、飘逸的柔美,相融相生,成就了藤的万千意象。藤枝上的叶子,绿如翠玉状如手掌,在风中细摇轻晃,似在热情地打着招呼。 重新找到归宿的葡萄树,以特有的姿态和语言,为这些朴素的词语写下最生动的注脚:生命,生存,生发,生机,生态…… 葡萄树得到了应有的善待,能被人喜欢着珍视着呵护着,足矣。何必介意它是长在墙里还是墙外,是属于你家还是我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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