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道荣

去一老友家闲坐。老友提着菜篮子，正要去菜市场买菜。拉住我的手说，走，陪我买菜去。我连忙摇头拒绝。

老友笑着说，怎么，小瞧我们这些买菜的人啊？我告诉你，买菜的学问大着呢，能提篮买菜的人，一定都心怀大略。

我扑哧一声乐了，买几把菜而已，还讲什么大略？老友说，边走边说。

一路上，老友一手拎着他的菜篮子，一手搭我肩上，侃侃而谈。他说，一个人，去菜市场前，今天要买什么菜，心中大致已有个数。菜市场的菜，虽然品种丰富，但对一个天天买菜的人来说，可挑选的余地其实就不大了，既要不与昨日、前天重复，又要考虑到营养均衡。老友说，这叫什么？这就叫未雨绸缪。

我问他，那你今天准备买什么菜？老友晃晃菜篮子说，今天我本打算买条鱼，加两个蔬菜，冰箱里有冻肉，我和你嫂子吃就足够了。不过，今天你来了，我就不能只买这几个菜了，要加菜。我知道你喜欢海鲜，所以，准备再买点海鲜，比如梭子蟹、扇贝什么的。

我笑着说，你和嫂子都不爱吃海鲜，又贵，就别为我特地买这些东西了。老友也乐了，那怎么成，有贵客来，岂能慢待。虽然我们自己并不喜欢，但要考虑到客人的口味，这既是待客之道，也是顾全大局嘛。平时也是这个道理。一个在家里负责买菜的人，不能自己喜欢什么就只买什么，得考虑全家人的偏好，孩子喜欢什么，老人又偏好什么，谁又需要特别补点啥，都得考虑周全。

我点点头，这样看来，买菜倒也确实不是简单的事。老友笑笑，这才刚开始呢。

走进菜场，人声嘈杂，一股混杂了各种气息的怪味扑面而来。转了一圈，老友指着众多摊位说，你看看，这么多摊位，在哪家买，学问大矣。我一脸纳闷，好像大家卖的菜都差不多嘛，随便买点不就得了？

老友直摇头。我为什么先转一圈，就是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新上市的菜。我注意到，有一家在卖香椿头，这可是应季菜，三五天后就没有了。算你有口福，我们今天就买一点尝尝鲜。香椿头配什么炒好吃呢，一般是鸡蛋，但最好的还是臭豆腐干，一香一臭，相得益彰。对面那家卖豆腐的，今天正好有臭豆腐干买。这就算配齐了一道菜。另外几个蔬菜，我还是在前面这家买，因为我是她家的老顾客了，菜放心，价格也能优惠点，每次店主还会额外送几根香葱，正好拿来配海鲜。说到海鲜，还有一样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生姜。家里还有一小块估计不够，所以，还要再买一块生姜，不然，你嫂子再好的厨艺，没有佐料，也是烧不好的。

我听得如入云雾，没想到，买个菜还这么复杂。老友说，我这不算复杂。他指着前面一个买菜的老太太说，你注意到没有，这老人家，刚才买鸡蛋时，买了两种，一种是很贵的草鸡蛋，又买了几个普通的鸡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草鸡蛋，一定是买给她孙子吃的。她想省钱，又希望读书的孙子能吃点好的。老友又指着前面一个瘦瘦的中年妇女说，她刚才买肉，犹豫了半天，最后挑的是五花肉，这种肉，便宜，油腻，但也解馋。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从乡下进城打工的，我敢肯定，她老公多半是做苦工的，活累，需要补充营养，又要节俭，省点钱带回乡下老家，所以，迟疑了半天，还是捡了最便宜的肉买。

老友感慨地说，不要小看了菜市场，它就是社会的缩影呢。又指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说，所有来买菜的，买什么菜，回家怎么做，如何让家人吃着又合味，又健康，又安全，又节俭，都得盘算清楚，他（她）的心中，能没有个大略吗？

我点头称是。眼前忽然浮现出每次回到家，总能吃着香喷喷的饭菜，恍然明白，那是做了多年家庭主妇的妻子，精心准备给我们的大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