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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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离努力地离开了床,她的小腿上包着纱布,显然在她昏迷的时候,医生为她作了包扎。张离打开包,看到了那封信安静地躺着,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用力将那张纸撕成了比雪花还细微的碎片。她决定再等一等,希望过一阵再对这个肖正国的身份作一次甄别。于是她把碎屑扔回到包里,然后无力地爬到了病床上。

一会儿,陈山醒了过来。他仍然那么趴着,侧着脸望着张离。他笑了一下,这笑容让张离的心稍微地疼了一下,她突然觉得陈山的笑容像个孩子。陈山眯着眼睛笑了很久,最后说,我看过你的伤口。

张离本来以为,陈山一定会说,你的伤口是被弹片划伤的。但是陈山说的却是,你的皮肤真白。

张离没有接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她把眼神躲闪着抛向了窗外。陈山长长地吁了口气,他想起了妹妹陈夏。陈夏的皮肤,也像米粉一样白。余小晚就是在这个时候匆匆赶来的,她焦急万分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张离看到了一脸紧张的余小晚,笑了,说这次多亏了肖正国,我得赔你们家正国一身衣服。

陈山仍然趴着,慢条斯理地说,衣服有什么了不起,记着,你欠我的那是一条命。

张离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余小晚的嗓门响亮起来,说他能有什么要紧的,他跑起来比贼还快。我倒是担心你,我说过你是我的割头姐妹。

张离看了看仍然趴睡着的陈山,瞪了余小晚一眼说,闭上你的老鸦嘴。

这时候陈山哼唧了一会儿,翻了一个身,抓过一张报纸翻了起来。他也不看余小晚,说,我怎么就不要紧了?我可不能让你一个人活下去。那这世上就多了一个寡妇。

余小晚很深地看了陈山一眼。陈山仍然头也不抬地翻着报纸,说,用不着不服气。这是乱世,没有男人,寸步难行。他突然想起了在国泰大戏院看戏时学来的一句台词,就低低地吼了一声,我们为全民族而战,他娘的,日本人想要攻下重庆,简直就是做梦。

余小晚的眼睛忽然就亮了一下,她的脸也仿佛红了一下。她踮了踮脚尖说,喂,鞋匠。

陈山把报纸扔在了床上说,你想说什么?

余小晚说,你补鞋的技术不错。

陈山就盯着余小晚一字一顿地说,我连天塌了都能补。

那天余小晚坐在病床的一侧,给陈山和张离各削了一个苹果。她一直都坐在陈山的床沿上,把手老远地伸过去,递给另一张床上的张离去了皮的苹果。余小晚的心情不错,张离笑了一下,咬了一口苹果说,你们都是会有福气的人。

那天一个干瘦的医生来查房,说陈山和张离都无大碍。张离腿上并无弹片,陈山也仅是因为体力不支而虚脱。从他嘴里陈山知道费正鹏在他和张离都昏迷的时候,匆匆地来病房看过他们。陈山不明白费正鹏为什么那么急着就离开了,张离心中却忐忑起来。她的目光落在椅子上的那只包上,突然觉得,费正鹏匆匆离去,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拾贰

费正鹏穿着他的中山装,依然经常一个人待在余顺年的书房里。墙上的照片里,有余顺年和庄秋水的合影,他们两个都已经不在世上了。所以,他要像爱护着朋友夫妇一样爱护他们的女儿余小晚。无所事事的时候,他开始教陈山下另一种棋:围棋。费正鹏说,我们做特工的和下棋一样的,要不动声色,步步为营。你一定要知道一个道理,善弈者善谋。

陈山进步得特别快。尽管他总是不能赢,但很多时候,他也能吃掉费正鹏的一大片子。费正鹏就很得意地告诉他说,其实秘诀就两字,诱杀。

那天他们一直到黄昏才下完棋。收起棋子,清点目数,数到一半的时候费正鹏突然把手里的棋子胡乱地撒在了棋盘上,然后他正色地说,咱们下棋谁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对余小晚好一点。

陈山认真地看着费正鹏说,我对她不好吗?

你得好好活着。费正鹏语重心长地说,空袭的时候你救张离那是多危险的一件事?

陈山说,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就是死不了。

费正鹏笑了,说,真是个年轻人。

吃晚饭的时候,费正鹏开了一瓶他带来的红酒,他和陈山还有余小晚一起喝酒。喝酒的时候,费正鹏劝他们离开重庆,去美国生活。他的脸看上去已经浮起了酒色,话也明显地多了起来。陈山从没见过费正鹏激动的时刻,今天他开始挥舞着手臂用重庆话骂人。他说狗日的战争,混蛋,老子有再多的钱也没得用。

陈山一直看着费正鹏。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五十挂零的老男人,心里装了十八道弯弯。每一道弯,都是山高水长。陈山那天喝完酒,回到了书房。他在庄秋水和余顺年的照片前站了好久,按资料“规定”,他们现在是陈山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他突然觉得,这双老人一直都在看着他装模作样地扮肖正国。他还听到了外面一间屋子里,费正鹏的絮絮叨叨,他在说他和余顺年之间的往事,甚至还顺便赞美了一下庄秋水的美貌。

你是看上我妈了吧。余小晚边吃东西边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费正鹏明显地愣了一下,没接上话来。一会儿他说话了,他说你还小,你不能理解我们三个人的感情。我们就像一家子。

费正鹏让余小晚不要和周海潮走得太近,并且告诉余小晚,有很多事是没得后悔药可以吃的,所以这辈子当不当官不重要,有没有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好好过小日子。他继续延伸开来讲到,正国这个人很好,不要和周海潮走得太近。

余小晚笑了,说费叔叔你管得太宽了,你负责喝好你的酒就行了。

费正鹏凄凉而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庄秋水。庄秋水二十多岁的笑脸浮了起来,这让费正鹏的眼角有些湿润。所以他说,你娘要是还在的话……

我爹在那就更好了。中意肖正国的不是我娘,是我爹。余小晚说,是他死活把我们拉在一块的。

费正鹏明显有些愤怒了,他的嗓门提高了许多,但仍然将声音压抑着说,肖正国有什么不好?

书房里的陈山还是听到了费正鹏的声音。他对着墙上的余顺年和庄秋水笑了,说,你们安息吧,肖正国确实没有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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