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中杰

这是一场盛况空前的国际足球赛，虽然暴雨过后的场馆内还飘着毛毛细雨，能够容纳6万观众的圆形大看台上座无虚席，人人都争观中国足球队与国际明星联队的一场鏖战。

他的心情有点忐忑。如果不是正好遇上执勤，他一定会坐在观众席前台一饱眼福。他假装镇静地弹了一下原本就十分洁净的警服，抑制住有些急促的呼吸，球迷们的呐喊声分明告诉他对方进球了，他懊丧地猛一回头，球迷们的动作再一次验证了他的猜测。

为了能争取在看台走廊上执勤，他求了局领导好几次，担任大赛安全保卫的警卫组长李副局长一脸肃容：不行，这种大赛谁也不能“开口子”。他只好沉默地走开，作为警察，服从命令是天职。前不久，由于主看台上几个民警脱岗，中国队输了球后，疯狂的球迷从看台上涌出，掀翻了两辆奔驰轿车，造成了恶劣的国际影响。

他不是以一名普通球迷的身份来关注这场赛事的。他是为一个像自己一样高大熟悉的影子担心。记忆中的影子越来越清晰，那是弟弟国强在绿茵场上纵横驰骋的矫健英姿。

5年前，他和弟弟以优异的成绩双双入选省足球队，但不久由于家庭的变故，他不得不离开心爱的足球场而参了军。3年的军旅生涯里，他挤出每月的津贴寄给省队效力的弟弟。弟弟国强没有辜负他的厚望，在国内甲A联赛中屡战屡胜，脱颖而出，直到去年被录入国家队。几年中，他和国强通过许多次信和电话，以自己的经验来告诫弟弟要戒骄戒躁。转业到京城后，他时时刻刻关注着弟弟的成长与进步，平时工作再忙再累，他都要看有弟弟参赛的电视录像。

“呜，呜啦啦……”又一阵喝倒彩声把他从回忆中拽出。

“开场第十分钟，国际明星队再次攻入一球……”解说员的声音里失去了往日的乐观与自信。国强肯定发挥失常，他担心这场该死的雨造成了弟弟的心理障碍。童年时，国强一次在雷电交加的荒野大树下遭电击受到惊吓，感冒发烧持续了两周后，留下了惧怕电闪雷鸣的后遗症，这种担心又加深了他的焦躁不安。

2:0的上半场比分，使中场休息的气氛显得沉闷而难堪。他望着进进出出的球迷茫然无措。下半场比赛很快又开始了。

“球赛暂停5分钟，中国足球队主力队员国强被对方5号撞伤，主教练可能考虑重新换人……”讲解员焦灼的声音在他背后炸响。他猛然转身离开值勤岗位，大步穿过走廊和过道，直往观众前台。摔伤的国强满脸淌汗，似乎有血从额头渗出，有两名队员架着他，一辆特制救护车正往场中疾驰。

“国强，顶住！”他洪亮的声音在一片唏嘘的观众场中回荡。奇异的场面出现了：国强突然转身，离开救护车，挥舞双手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奔跑起来。一瞬间，球迷们喝彩声、掌声和挥动国旗的呼啦声连在一起。

重新站起的国强在接到队友的妙传后终于力拔头筹，为中国队首开纪录。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当球迷们还沉浸在刚刚得球的喜悦中时，国强又梅开二度，将比分扳平。

他看到向他迎面奔跑的弟弟国强泪水和汗水交织的脸。“哀兵必胜！”他在心里喃喃自语。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随着他的一声猛喝，体育场内立刻汇成一股洪流。他情不自禁地脱掉了警服在手中拼命挥动，清新的橄榄绿在漫天飞舞的国旗红的观众看台上异常醒目。他的举动点燃了观众们的热情。随即，看台上的观众举起如林的手臂纷纷站起来，球迷们的呐喊如汹涌的浪潮，场面煞是壮观。

“国强，中国队的国强，在终场前一分钟射入了今天的第三个球，掀起了又一个高潮……”播音员的声音里溢满了自豪。

他揉了一下濡湿的眼睛，阔步走出欢乐的人群，走向自己的岗位。泪眼迷离中，他分明看见一向不苟言笑的李副局长正站在一边高声呐喊，为中国队鼓掌喝彩。李副局长一回身看见了他，猝不及防地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他的内心瞬间涌起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