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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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完黄瓜,何大爷赶着毛驴车去集上了,大娘回家做饭了,何玉凤却留下来不走,不停地问这问那。因为刚刚经历了凌燕带来的“灾难”,宋书恩看见女孩笑心里就发毛,却又不能表现出来烦,不得不赔着笑脸。

现在,宋书恩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落魄。为了不至于挨饿,得暂时住在这里,融入这个陌生的家庭。而在这个家里,他是外人,说到底就是求口饭吃。他突然想起了爷爷经常给他说的那句话,用得着人家你就是孙子。以前他一直对这话持反对态度,但如今他有点认同了。寄人篱下,就得装孙子,不装孙子人家能容下你?

估摸着早饭做好了,何玉凤骑着车走了,她说一会再来给他送饭。

早上的阳光很好,照在碧绿的菜园里,空气中弥漫着青香的味道,那是豆角花和即将成熟的甜瓜散发的。白色的甜瓜花、紫蓝的豆角花、金黄的黄瓜花都很本分,在阳光下却也显得那么娇艳。宋书恩对这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家,他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心情。爹知道自己的情况,该有多么恼火与焦急。爹对他的期望让他刻骨铭心,他永远忘不了那个为他考上高中设的庆祝酒席……

弟兄四个中,大哥、二哥从小上学就一窍不通,四弟还小,爹就把考上大学、跳出农门光宗耀祖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曾经有一次,晚上他正在家里写作业,因为二哥要拉他出去玩他不去故意把灯吹灭,爹把二哥一顿好打,把一把笤帚都打坏了。

爹一边打一边骂二哥:“你个宋书仲,你安的啥心?你自己学习不好还要拉人家书恩后腿,看我不打死你个蠢货……”

宋书恩又想起了他的兔子们。他上高中之后,把兔子交给了宋书仲。宋书仲对兔子尽心尽力,兔子继续繁衍生息,基本可以解决家里的油盐酱醋支出。可两年之后,宋书仲跟着大哥也去煤矿挖煤了,宋书晖还小,养不成,爹又顾不上,兔子就送人的送人,卖掉的卖掉,没有卖掉的,就被杀吃了。

宋书恩怎么会不想呢,曾经,兔子给他带来了本和笔,带来了快乐与享受。

回忆,让宋书恩在菜园的第一天充满了忧郁。

7

两个月之后,宋书恩已经完全融入何家。他对何玉凤的抵触情绪已经彻底消散,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也没有了。他与何玉凤亲如姐弟,一口一个姐地叫着。

大娘对他更是疼爱如子,他少年丧母的心中荒芜了多年的母爱之地,被何玉凤和大娘重新开垦。

何玉凤除了经常给他送饭,还不时为他找来一些文学书籍和杂志,陪他聊天,使他在菜园的生活充满快乐与情趣。

黄瓜拔秧那天是个星期天,宋书恩与何玉凤一起在地里干活,把拔掉的黄瓜秧用铡刀铡碎,掺些麦秸,再拌上粪肥和一些土,浇上水,打成方垛子,这叫高温积肥。从家往地里拉粪的时候,宋书恩驾着平车,何玉凤在后边一侧推着;空车返回的时候,何玉凤就坐在平车上,宋书恩推着,俨然一对小夫妻。

村里早就纷纷扬扬地传开了,说何本良卖菜捡了个上门女婿。有人跟他开玩笑说:“何大哥,这年轻人你把底细吗?咱这找不到个好小伙了,你弄个外地人。”

何大爷不温不火地说:“谁说我要找上门女婿?人家是落难,我让他给我看菜园,我开工资,他要是真愿意上门,闺女没意见,我也不反对。”

何大娘说:“老头你说的这叫啥话啊,东头程家托媒人说了几次了,还没说断哩,你在这乱说,不怕人家骂你一个闺女许两家啊?”

“没说断也没说成啊,这年代婚姻自主,两相情愿,剃头挑子一头热可不中,得看玉凤啥想法。”

街上的风言风语何玉凤也听到了,她非但不恼,还暗地里高兴呢。东头那个程老大初中都不毕业,除了一身横肉要啥没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看上他。

何玉凤跟宋书恩在一起,感觉他就是自己的对象,心里像吃了蜂蜜一样甜。她坐在他推的平车上,笑吟吟地看着他,只把他看得低下头来。

“书恩,我不要当你姐了。”

“我都叫习惯了,你咋又不想当姐了,那你想当妹妹?”

“我才不当妹妹哩,我要当——”

宋书恩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说:“不知道谁骂我了。”

何玉凤开玩笑道:“是谁想你了吧?是不是哪个大姑娘想你了?”

“哪有大姑娘想我啊。”

宋书恩叹了口气,他想起了云丽霞。此时,高考已过去,云丽霞考得怎么样啊?通知书该下来了吧?还有焦楚扬、马平川、邢梁,他们考得如何?焦楚扬肯定是不行了,说不定他连预选考试都不参加。

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她无论考得好坏,都与自己没关系了。宋书恩在心里对自己说,忘掉吧,忘掉理想,忘掉向往,忘掉高中时代的踌躇满志——那些美好,被自己最后的一笔涂得不堪入目。

那天吃过晚饭,宋书恩回到菜园正躺在床上烙饼一样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的时候,何玉凤来了。他们在拉灭灯泡的黑暗中窃窃私语,一直到深夜。后来她扑到他怀里,两个人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在女生宿舍与凌燕的那一幕,他惊慌地推开她,嘴里不停地说:“不不不,不能这样……”

他的举动把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何玉凤吓了一跳,她受到了伤害,以为他看不上她,满脸的羞愧,不禁嘤嘤啜泣起来。

宋书恩手足无措,他呆呆地坐在床边,大脑里一片空白。

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她有那事——潜意识里,宋书恩感觉自己还承担不起那种责任。停了好大会,宋书恩在心里做出这样的决定。

“姐,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觉得现在我还不配跟你说爱。”宋书恩木讷地说,“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说配就配。”何玉凤突然再次抱住他说:“我就爱你,答应我!”

“可是……”“可是什么?宋书恩你真是个混蛋。”何玉凤说着拉开门冲出去。

一阵凉风吹过来,杨树叶哗哗作响,庄稼地里虫鸣不断。寂静的夜如此氤氲而神秘。宋书恩没有开灯,紧跑几步赶上何玉凤,说:“姐,我不是那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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