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审了十日,却一点儿东西都没有审出来,苏继英的口真硬啊。可惜那个被你捉住的刺客竟在莱州府招远县的县衙大牢里逃了,不然又是一条铁证。不如咱们再联名上一道奏折,先扒了他的官皮。堂上动起大刑来,看他的嘴还硬不硬!”
“纪大人,我总觉得此案大有蹊跷之处,尚需慢慢察访。”
“您的意思是,苏继英所招之事可能都是实话?可证据皆在,哪一条都不容置辩啊。”
“未必。虽然苏继英作了常涟贤的遗嘱证人,并帮助常涟贤得到了常家庄园。可这些只能证明他与常涟贤过从甚密,最多也不过是一同私挖宝藏罢了。”
“那么,刺客身上搜出的苏继英的亲笔书信,又如何解释?还有,要找姜德云作证的事,只有您、您的学生钱博堂、常家庄园的常柘松和苏继英知道。若不是苏继英暗害姜德云,难道会是钱博堂或常柘松做的案子?”
“钱博堂、常柘松?”张问陶自语着:“未必就不是他俩个人做的。”
纪汝传笑道:“张大人是审糊涂了吧,此二人哪里有作案动机呢?”
“是啊。”张问陶长叹一声,站起来,走到窗前,紧盯着那被阳光照的通亮的窗纸,心事重重地说:“可能是我想差了。”
两个人谈到此,案情又变的晦暗起来,一时竟想不出通路!
张问陶对窗默默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纪大人,您过来看看,此窗纸上的花纹真如一幅好图画啊。”
纪汝传一边走过来一边笑道:“张大人好有闲情雅致。”
“这纸纹如水波一般,又十分齐整,如平波遇轻风,微微荡漾。”
“张大人慢慢欣赏,兄弟先出去办件私事,就不陪你看这幅‘平波荡漾图’了。”
“纪大人且慢。”张问陶回过身,将那封苏继英的书信从怀中掏出,展开来,举起对住阳光。
“您这是做什么?”
“您来看这封信的纸纹。”
纪汝传被张问陶的古怪嗜好弄得哭笑不得:“纸纹之图,兄弟实在是欣赏不来。”
但他突然见张问陶的脸色变得欣喜起来,口里道:“苏继英果然冤枉!”
纪汝传听了此话,急忙也凑过去看,只见阳光下那信纸之纹清晰可见,但是纸纹不顺,忽左忽右,杂乱无章。纪汝传不解道:“张大人何以知其冤?”
“如果是整张纸,其纸纹是规律通顺的。而这张信纸,明显经过高人的剪贴伪造,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一点假造的痕迹,但其纸纹已经是杂乱无序了。”
“你是说有人将苏继英写过的字和用过的章收集起来,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剪下来,最后拼粘成了这封书信?”
“纪大人明鉴,的确是这样。下官判断,是有人陷害苏继英。”
“此人是谁?”
“纪大人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说过了吗?我怎么不记得?张兄啊,你不要又和我打哑谜啊。”
“纪大人方才不是说,要找姜德云作证的事,只有我、我的学生钱博堂、常家庄园的常柘松和苏继英知道。若不是苏继英暗害姜德云,就可能会是钱博堂或常柘松做的案子。”
“啊。”纪汝传惊道:“真是他们两个其中的一人吗?既是如此,我敢打赌,常柘松的嫌疑最大!”
“不是嫌疑最大,而是一定是他!我已查过,常柘松与其父的关系的确很是不好。如果他偶然打听到老宅藏有巨额财宝,而他的父亲却把这间古宅留给了管家姜兰,而且是苏继英做的证人。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呢?”
“灭掉继承人姜家父子,嫁祸证人苏继英!”纪汝传脱口而出。
四十一
十二月十三,深冬的风刮的正紧,万木萧瑟,滴水成冰。在济南府按察使司衙门的大堂上,升着几个大火盆子,三班衙役分列两排,张问陶与纪汝传高坐在堂上。堂下站着一个人,正是丁忧在家的顺天府宛平县六品知县常柘松。
“两位大人所言之事,下官实在是听不懂。如果真有宝藏,我为何不等事情慢慢平息之后,徐徐取之呢?却要嫁祸于苏继英,将事情弄大,自取其祸。”
张问陶厉声道:“苏继英被捕之后,你便可将宝藏独吞。狼子野心,何其毒哉!”
“你说我嫁祸苏继英,证据何在?!”
“好,我就让你看看证据。来人。”张问陶喝道:“将水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