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不住一顶小草帽

　　“我凭劳动吃饭，你抓我干啥？”杭州湖滨地区擦鞋匠牛春伟的一句反问令人深思。针对“马路摊点”，城市的管理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持“不欢迎”态度。不准乱设摊点、不准在街边开夜排档、不准私搭乱建等禁止性规定曾几乎构成了城市管理的主要内容。为了把城市“管”好，在杭州湖滨地区，包括城管办、工商所、派出所、街道办和城管执法局在内的相关五部门投入了不少的人力和物力。

　　虽然治理城市环境无可厚非，整洁有序的城市人人向往，但追求几乎“一尘不染”的城市环境似乎与现实并不相容。“一直以来，我们存在着‘城市管理洁癖’，总想把街道整治得干干净净，”杭州市上城区湖滨街道工委书记叶榕说，“总以为那样才是现代化的城市，才能在国外游客面前展示我们良好的形象，现在看来这样的观点有所偏颇。”

　　事实上，作为杭州中心重要的商贸旅游区，除大量游客之外，湖滨地区还拥有数量庞大的“老杭州”居民，擦皮鞋、配钥匙、修拉链、吃快餐成为人们琐碎却最为平常的需要。市场需求催生了一支从业大军，据街道办事处粗略统计，湖滨地区仅“擦鞋匠”就有６０多人。

　　“具有市场需求的马路摊点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对这样的摊贩采取‘一律封杀’的做法，难免会产生‘反复抓、抓反复’的尴尬”，浙江大学法学院教师黄锫博士说，“五个大盖帽管不住一顶小草帽”的窘境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城市形象，而管理中出现的小摊贩和管理者你追我逃，甚至以“武行”相见的情形，往往招来过路群众的侧目。

　　由于擦鞋用的工具箱和椅子大约每周就要被没收一次，来自河南农村的务工者牛春伟甚至不得不买来刨子和锯子，自己动手制作，一次次无奈地和管理者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疏”的社会成本反而比“堵”的低

　　种种“出力不讨好”的实际现状，引起湖滨街道管理者的反思。他们聘请了专家、市区相关的职能部门，以及附近社区居民，多次召开听证会，最后得出一致意见：在不影响街景、不占行人道、不涉及主要景区道路的前提下，不妨变“堵”为“疏”，实行局部开禁。

　　经过调研，湖滨街道选择在原本就是擦鞋匠聚集的吴山路和平海路交叉口附近、浣纱路和邮电路交叉口附近、岳王路和庆春路交叉口附近等１０个支路的空地上设置擦鞋摊点，年投入３万元运营经费，由街道进行日常管理。

　　根据计划，擦鞋匠们统一工具箱和着装，并实行“等客人时得保持文明的坐姿”等正规要求。每只工具箱只交押金，无偿提供给擦鞋匠使用，衣、帽与椅子由本人出资购买，并由街道牵头、委托环卫落实保洁工作，每个摊位每天交１．５元的保洁费。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３２名擦鞋匠到街道申请设置便民擦鞋服务点，这个数字超过了这一地区约６０名擦鞋匠的一半。就在记者在湖滨街道采访时，又有三三两两的擦鞋匠来到街道询问相关事宜，还有的当场提出了申请。

　　“其实，无论是从管理者，还是从擦鞋匠的角度上来讲，‘疏’的社会成本都反而比‘堵’的要低，”湖滨街道城管办主任邓海鹰说。从安徽农村来的擦鞋小伙刘义锋在湖滨地区“打游击”已七年了，以前干活就像做贼似的，他估计，自己被没收的工具箱不下１００只。现在他坐着擦鞋，一天就赚了６０多块钱，“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此外，湖滨地区正计划推出更多的“马路摊点”，规范辖区内各类便民网点的建设，这些摊点的服务项目包括修自行车、修雨伞、配钥匙、修拉链和修鞋等等。

　　城市管理和民生之需的求解交出答卷

　　事实上，除杭州的湖滨地区外，上海也已出台规定，这座国际性大都市对马路摊点将不再一律封杀；在山城重庆，今年年内主城将陆续允许在部分背街小巷摆摊设点，而此举预计可解决１５７５４户困难户就业；古都南京在２００５年底就已有部分街道对流动摊贩“放行”，并借鉴“机动车驾照１２分考核法”，对马路摊点建立违章档案，以实施有效监管。

　　“从事擦皮鞋、修自行车、配钥匙的大多是外来务工者和城市困难群体，他们技能有限、收入不高，往往靠每天擦几双皮鞋买米买菜维持生计，这也是许多普通群众同情他们，甚至对城市管理不那么支持的重要原因，”叶榕说，“我们的城市管理不应夺了他们的饭碗。”

　　上海市环卫局市容环卫处处长孙芝兴说，“与其死堵不如有选择地疏导，让一些老百姓赞成的摊点安心经营。对无证设摊‘开禁’，要在便民利民和维护市容的两难中走出一条新路，这本身就是城市管理水平的一种挑战，但我们要努力做好这份答卷。”

　　孙芝兴指出，无证设摊还是不能放松监管，根据规划，上海将分为严禁区域、严控区域、控制区域。严禁区域内的９个重点区域和７９条主干道一律不准设摊；严控区域将仅允许开设居民区的小型修理铺等便民设施；控制区域将可以有条件地允许设摊，但必须在安全、卫生、噪音控制等方面达标，关键还要听周边居民的意见，让市民有更多话语权和决定权。

　　杭州湖滨街道的负责人也表示，在局部开禁的同时，将对“地下”和不按规定经营的擦鞋摊点进行严格的管理，以避免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

　　“开禁小小的擦鞋摊给我们带来启示，忽略了民生的‘一尘不染’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城市管理者叶榕说，“需要有高音和低音，城市管理才能奏出和谐之音。”

　　据新华社

　　核心提示

　　与城管和工商等部门打了多年“游击”的擦鞋匠们在杭州西子湖畔的上城区湖滨地区成了“正规军”。西湖边这块重要的商贸旅游区在农历正月十五前夕尝试设立便民擦鞋服务点，对擦鞋摊点实行局部开禁。此后，这一地区其他的便民小摊点也有望陆续“转正”。

　　此前不久，上海、南京和重庆等地也相继“开禁”马路摊点。当尊重民生在“两会”期间成为越来越多代表和委员关注的话题时，曾固守己见的城市管理者们已经开始慢慢变得宽容起来，他们试图以更理性务实的方式去创造城市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