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在一张旅客丢下的废报纸上看到这家广告设计公司的招聘启事的,那时我已经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客居”了两个晚上。这则启事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开始考虑打道回府的我忽然又看到了希望。
于是,我揣着兜里最后的30元钱,敲开了人力资源部经理室的门。
人力资源部的经理姓吴,面相很和善。我将自己美术专业的毕业证、一摞大赛的获奖证书和厚厚一大本我的书画作品剪辑递到吴总面前。他大致翻阅了一下,然后抬起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慢悠悠地说:“条件还不错,你先留下,试用期一个月。”
我忙不迭地点头说:“谢谢,谢谢吴总!”说完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显然,吴总看出了我的犹豫,他微微皱了皱眉,问我还有什么事。我嗫嚅着,声音小得甚至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吴总,我能向公司借点儿生活费么?”
吴总定定地看着我,许久,他伸手从桌上的包里拿出500元钱,站起来走到我面前递给了我,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干!”
那是我和吴总第一次见面,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拿了那500元钱后玩一场失踪的游戏,后果又会怎样呢?吴总是对每个人都毫不设防,还是一眼便看出我不是那种为钱出卖良心的人?
我没有答案。
我被分在了创意部做美工。创意部总共有9个人,文案和另一个美工都是新来的,创意部的创意总监是广州人,叫李嘉铭,曾在广州外资广告公司当文案数年,对广告创作也是情有独钟。
不久,我接到一项任务,负责制作“丽水花庭”楼盘的广告牌,主管递给我一张楼盘的效果图,要求我按照效果图,绘制一张楼盘的广告。
我心里明镜儿似的,这张广告图无疑就是我的“试用证”,能否作好,直接关系到我能否留下来。
广告牌完工后,客户对我的制作很满意,老总也很高兴,决定留下我。这一天,是我被公司正式聘用的日子,为此我还特意买了一只烤鸡,以示庆贺。
(二)
上学时,我就几近疯狂地喜欢广告设计。一些报纸杂志上的广告,只要看上眼儿的,我就剪下来贴在白纸上,再依照属性分门别类,有空就反复揣摩这些文案、设计,并自由联想。多年的钻研和积极肯干,很快便让我在公司中脱颖而出。
渐渐地,我隐约感觉到李嘉铭好像故意在拆我的台,每次分配给我的任务,不是制作预算少得可怜。就是留给我创作的时间极短。3月的一天,公司接到一单英国公司的活儿,他们在中国取得了矿泉水的包装权,准备装瓶后运往欧洲销售。为此,老总特意给创意部的几个人开了会,要求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笔单子。
那些天,我钻进资料堆里,没日没夜地查找着国内外的美术资料。终于在那幅著名的画——《泉》中找到了灵感,交出了一个大胆的创意:找一个中国女孩,举着瓦罐,让瓦罐里的水从这个少女光洁的皮肤上清凉地滑过。这样,既让欧洲的消费者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可以展示出东方女性特有的韵致,突出古老东方文化中的那句经典:女人是水做的。
果然,这个创意一拿出来便得到了客户的认同。随即,公司开始制作估计报价,然后双方签订了制作合同,对方预付了定金,工作进入到前期制作阶段。
那段时间,看着正在制作中的自己的创意,我像一个看着自己的孩子不断成长的父亲一样,心里充满了欣喜、骄傲和自豪。
(三)
一个月后,前期制作基本完成。随着初剪、精剪和数码制作等工作的陆续结束,整个广告的制作也接近了尾声。
然而,正当公司上层准备审片并最后向客户交片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上班,我刚一进办公室的门,李嘉铭就气冲冲地走过来,二话不说扬手将一摞资料摔在我的脸上。
从李嘉铭的咆哮中,我渐渐知道了原委。原来,就在前天晚上,省电视台播放了国内一家矿泉水公司的广告片,广告片的内容和我们公司刚刚制作完成的这则广告片竟然如出一辙。客户得知这一情况后,致电公司老总,要求我们做出解释。
那一刻,我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把我的创意透露了出去,面对总经理的咄咄逼问,我欲辩无言。
我被开除了,公司扣掉了我当月的工资和所有的奖金。
然而,在“抄袭”事件发生两个月后,我又回到原公司。这一次,我接替李嘉铭成为创意部的总监。
这一切要感谢人力资源部的吴总,那个当初不假思索地将500元钱塞到我手中的人。是他强烈要求公司全力彻查这件事,最终查实那则广告的创意是李嘉铭泄露出去的,李嘉铭这样做一来是为了帮助了在另一家广告公司工作的女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一脚把我踩死,让我永远无法撼动他创意总监的宝座。
后来,在一家狭小的音像店里,我遇到了潦倒的李嘉铭。我很想对他说,投机取巧和打击别人的行径是真正有志于成功的人所不齿的。每个人都想成功,每个人都想成为同行业中的佼佼者,但所有一切的取得应该靠自己的努力,而不是挤压别人,一个人品质上的瑕疵永远是阻碍他成功的最大的障碍。我真的很想把这些话说给他听,然而,最终,我什么也没有说,只用相逢一笑泯去了所有的恩仇。
记得阿里巴巴网站的CEO马云曾经说过:“昨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后天很美好。可是绝大多数人倒在了明天的晚上,只有很少一部分勇者才能见到后天的太阳。”如果李嘉铭不是刻意地排挤我,也许直到今天他仍然当着他的总监。然而,心灵的狭隘让他选择了一条他自认为对的捷径,结果他最终也没能见到后天的美好。
摘自《做人与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