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阴影 阴影
第19版:史海拾珠/美文闲读
3  4  
PDF 版
阿房宫突然消逝之谜
太监刘瑾下场:凌迟加烧烤
不会碎的玻璃杯
轮 渡
不需注释的生命
延安生存之“谜”
刚直的司马光
只要那辆自行车
      
返回主页 | 郑州日报 | 版面导航 |      
上一期  下一期  
3上一篇  下一篇4  
     【打印】  

轮 渡

中原网  日期: 2007-03-30  来源: 郑州日报  
  残 雪

  坐轮渡船在我的记忆中占有极为重要的位置。多少年都过去了,那些雾蒙蒙的江边的早晨,浸在江水中的矮木桥,熙熙攘攘往河边走去的人群,特殊的水汽,等等,依然令我魂牵梦萦。

  最早坐轮渡船的记忆大概是我5岁那年。父亲下放到河西,我们全家从河东城区搬往河西的郊区。我和两个弟弟走在没有护栏的木桥上,我们都抓着外婆的那件袍子的后襟。湍急的水流在桥墩那里冲击着,真是惊险啊。在陌生的人流中,我们三个谁也不敢顽皮了,都郑重而紧张地赶路。终于钻进了那条大船,汽笛一叫,我们起航了。

  我们不敢趴到船边上去观景,因为大人不准,我们就站在舱中体验船在水中的摇摇晃晃。那是依稀的记忆,但令人永生难以忘怀。那次大迁移表面上凄凄惨惨,如果从命运的深层次去看,却是一次让我们终身受益、对我们性格形成起了决定性作用的迁移。不迟不早,正好在那个混沌初开的年龄来到了大山脚下。我们对自身所处的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频繁地与之交流。那雾中的轮渡,那充满启示的汽笛,带给我们的竟是难以言说的双重体验——乐园和人间地狱并存;美丽的大自然和处处隐藏的阴谋并存;关爱和冷漠并存……那是祸,也是福。我看不破无常的命运,唯有那种特殊的记忆永不消退。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搭轮渡,过河”成了我们生活中的日常用语。

  后来“文革”来了,我在河东与河西之间频繁奔波,搭轮渡船成了家常便饭,有时竟一天来回两次。轮渡票好像是八分钱。快,快!要吹哨子!好,又赶上了这一班船。好险啊。我已经敢于在那木头桥上飞奔了。

  父亲在那边有事,所以我又要过河了。我是父亲的信使,那种生活既有恐惧笼罩的时候,也有松了一口气的美好时光。还有的时候,一股豪气会从我的心底生出,我会想象自己在替父亲做事。那是十四五岁的黄金年龄,我的情商就在对父亲的牵挂中迅猛地发展起来。而轮渡,寄托着我饱满的激情和忧思。那一声意义含糊不清的“嘟——”,总是让善感的少年的心进入某种永恒的遐想。

  当然,也许我什么都没有想,只不过恍若置身于另一个空间。江水的腥味弥漫着,那一线小山呈现出古老陈旧的味道,舱里的菜农抽着呛人的旱烟。在过渡地,一切事物里面都藏着很深的谜,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我能隐隐地感到某种异样的作用力。于是有种想哭的冲动,不是为悲伤而哭,是为感动和渴望。当然,我就连这也不知道。只是忽然,就会掉泪。

  整个儿童时代和青年时代里头,我同轮渡结下了不解之缘。我总是往返于两岸之间。一踏上那水中的矮木桥,河风里夹带的腥味就会唤醒我内部某种难以言说的记忆。我里面有东西要出来,但是它们还出不来,它们在这个人生的中转站对我窃窃私语,在浓烈的旱烟味道里面,它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活跃。

  我总是一个人,似乎从来没在船上遇见过熟人。我在船边的护栏上用手支着下巴,迷惘地凝视着江水。多数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想,那也许只是一种静待的姿态吧。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呢?那是由我里面的东西决定的吧。一切“事件”都只不过是事件,在我所不知道的那个地方的记忆才是一切。

  轮渡是一种隐匿的转折,是开拓未来的准备。

  摘自《广州日报》

3上一篇  下一篇4  
      
版权声明 @ 中原网 网站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