轶 名
这是1980年情人节的晚上。我正盼望一个月后出生的孩子,当我笨拙地回到床上,环顾四周寻求安慰时,我的脚触到了某个像玻璃杯子的东西,随后传来一声清脆响声。这使我心烦意乱,丈夫杰伊当时正在找一件衬衫,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你难道没听见?”我急促地说。
我们一起将被单拉起来,在我们的床脚下,放着4只琥珀色玻璃杯,异常精美,它们是手工吹制成的,在每个基座上都刻有艺术家的名字。
“情人节快乐。”杰伊说。
我只是盯着他,目瞪口呆。“它们很漂亮,”最后我努力说,“但它们会碎的。”
“哦,怎么会呢?不会的。”他回答说。
自从这些杯子出现到现在已经有26年了。在这一阶段中,更多杯子加入到它们的行列中——人工吹制的、带有符号的精品。它们因我的生日、母亲节、孩子的出生和结婚纪念日而到来。
我喜欢在特别的聚会上把它们拿出来,在我们家族的历史中追寻每个杯子的来历,当我讲述每个杯子的故事时,杰伊总是温情脉脉地注视着我,我们一起享受着这些玻璃杯带来的美好记忆。
曾几何时,我把成为母亲当作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基本责任。“应该怎么办”成为我对所有事情的口头语。从小的担忧——“如果她忘记了台词该怎么办?”到中等担忧——“如果他把他的社会与技术科学搞得一团糟应该怎么办?”直到真正大的焦虑——“如果有件事情要比他们想象得更加严重应该怎么办?”去年9月,我们最小的孩子上了大学。我担心在抚养孩子的最后时刻自己会土崩瓦解。总之,我总是假定最糟糕的事情出现,而杰伊则向我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我无数次地想过我和杰伊之间的不同。他总是相信事情会好起来。我则是把世界上的重担都压在自己肩膀上的人,我似乎一直被生活所掌控。但去年秋天,这些玻璃杯为我的如释重负创造了条件。从那时起我开始努力过自己的人生。
10月的一个晚上,杰伊和我决定举行一个晚会,我仔细地把这些杯子拿出来,共有35个,它们看起来真壮观!淡粉红色、烟红色、天蓝色、黑白斑纹色,当然还有琥珀色。这是一次杯子的庆典。客人到了,看到这么多光彩照人的高脚杯,他们无不由衷地赞叹,气氛非常热烈。夜幕降临,送走了客人,我把水池中灌满温暖的肥皂水,轻轻把杯子放进去。我用手指摸着这些杯子,尽情享受着它们的优雅品质。小肥皂泡在空中散开,将每个杯子用肥皂水擦洗完后,我打开水龙头,像给一个婴儿洗澡一样,细心地调整水温,用水冲洗着杯子。最后,当我满意地看到它们都非常干净时,我将杯子拿到灯光下来验证它的全部荣耀。
我完全沉浸于此,不再想“现在是晚上11点了,女儿是否回家来了?”也没有想“儿子说有些长辈将出现在晚会上。我是否应该核对一下?”我凝视着这些精美的杯子,想起第一次看到它们时,我说过“它们会被打碎的”。“哈,但它们没有。”杰伊也曾这样回答我。我忽然感到一种释然。
一位妇女耐心地等待着她的余生展开。这位妇女就是我。
摘自《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