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不易长到了十二岁，到了“开关取锁”的年龄。这天，皮府高朋满座，太阳偏西时，“开关”仪式开始。皮少爷登场后，司仪喊道：“请算命先生预测关煞！”一身黑衣的算命先生走了过来。算命先生乃睁眼瞎，冰凉的手指在皮少爷的左手心里一阵摸索，三条掌纹挨着个的顺了一遍。接着，又细心地抚摸着少爷的脸庞，眼皮快速地眨着。突然，算命先生将左手从少爷的脸上滑向脖子，一把抓住了那把银质的长命锁，正反摸了摸，脸上的神情顿时出现了一丝惊恐与不安，一闪即逝。算命先生准确地推算出了皮少爷的出生年月与生辰，说了句：“祝皮少爷一路多福！”便匆匆告退。

　　算命先生竟然没落座吃酒，也谢绝了钱物，自个走了。令在座的客人一片愕然。

　　次日一早，贾老爷独自来到襄阳城外汉江边的一小茶馆，差人将那算命金先生请来。

　　贾老爷亲自给金瞎子沏茶。神半仙连摆手：“不敢，不敢！贾老爷有何指教？”

　　贾老爷说：“是不是那银锁……”

　　神半仙点了点头：“贾老爷真是个聪明人。”

　　“何错之有？”

　　“长命锁，又称百家保锁，意在百家，贵在醵资，为何独资打制？”

　　贾老爷一愣，猛然醒悟，急切地问道：“如此有救么？”

　　“无解也！”说完，留下贾老爷和桌上的银锭，起身而去。

　　４

　　半月后，皮家粮行的十艘商船在汉水沙阳至钟祥的水道间遭劫。这正是汉口粮亨周三与江匪狼狈为奸，为皮德茂布下的圈套和陷阱。

　　一夜间，皮家粮行破败了。

　　贾宗耀老爷在得知皮家的灾祸后，眼睛一黑，当即晕了过去。贾老爷当即联想到了神半仙金瞎子那惊恐不安的神色。他固执地认为，是那把长命锁害了皮家，害了皮家粮行。

　　树倒猢狲散。皮德茂命赴黄泉，家里的妻妾顿时展开了一场家产争夺战。

　　贾老爷找上门与皮不易的伯娘们商量，想收养皮不易。在此之前，那神半仙为证明自己神机妙算，早已将那“银锁之事”泄露出去，在襄阳城里一时传得沸沸扬扬。待贾老爷来到皮府时，这帮婆娘们围着贾宗耀谩骂、拉扯，抓破了他脸，胳膊也被拽脱了骨……这天，皮家来了一个皮货商。皮货商很有钱，请皮不易娘俩在馆子里海吃了一天。天黑后，娘将皮不易早早地安顿睡下。待天亮皮不易醒来时，娘不知何时已跟着皮货商走了。

　　皮不易成了孤儿。

　　皮不易无依无靠只得与襄阳城里的一帮集混子为伍。集混子为襄阳土语。襄阳人将那些经常无事找事、打架斗殴混日子的人称之为集混子。皮不易很快尝到了集混子生活的乐趣，偷鸡摸狗，抽烟喝酒，为所欲为，胆大包天。

　　贾老爷在得知皮不易当了集混子后，好说歹说，想让他一同回银楼。皮不易一声不吭，待贾老爷上了趟茅房，皮不易便不见踪影了。

　　皮不易他纠集一伙人潜伏窥视在襄阳古渡口码头，一连三个夜晚，趁天黑夜深之机，先后将多名外地商人劫持到城外，将其随身携带的银两洗劫一空，外地商人对襄阳谈虎色变。

　　吴知府闻讯大怒，亲自督战，一举将皮不易等十二个集混子捉拿归案。

　　贾老爷痛心疾首，一个劲地喃喃自语：“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也！”

　　５

　　初春，襄阳城外的汉江有了一些暖意。

　　贾宗耀老爷早早地起床，打算前往樊城拜访吴知府。贾老爷的褡裢袋里，装着吴知府订制的银饰，也装着金匮银楼这多年来与吴知府的情意。

　　吴知府的衙门在襄阳城里的西街，而家眷却住在江对面的樊城。贾老爷并没有急于进城，而是在码头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随身的账房问道：“老爷，是否有不适之处？”

　　贾老爷摇了摇头：“坐坐就走。”

　　这时，从城门内传来一阵吆喝声，只见手拿棍棒长矛的狱卒押着一帮犯人走了过来。犯人们是来江边抬石头装船的。

　　犯人们一来到石堆旁，便弯腰使劲地干了起来。贾老爷站在岸边，眼巴巴地盯着一个年轻犯人。突然，那年轻犯人脚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

　　狱卒向那年轻犯人走去，挥起鞭子就打：“我让你偷懒，我让你偷懒！”

　　“住手！”贾老爷冲过去，一把拽住了那狱卒。

　　那年轻犯人抬头一看，呆傻片刻，连连说道：“干爹救救我！干爹救救我！”

　　贾老爷面色铁青，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