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贾哲义起夜看见院子里的井边模模糊糊地站着一个人。他好奇地走过去，竟然是月秀。月秀穿着单衣，站在黎明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月秀说：“兄弟，天亮我就要走啦。”

　　贾哲义一愣：“走？去哪儿呀？”

　　“说是一大户人家。”月秀抽泣道。

　　“好呀，享福去了。”贾哲义心里竟然有些酸酸的。

　　“是一丑老头子。”月秀又补了一句。

　　“好呀，好呀！”贾哲义喃喃道。

　　“这下你高兴了是不？”说着，月秀猛地扑向贾哲义，用小拳头使劲地捶着他，“真的不知道人家的心么？”

　　１６

　　这日，武魁买了一幅十二出的《春宫图》，里边画着男女性交的十二种方法和姿势。

　　夜里，武魁偷偷地将《春宫图》用红纸包好，悄悄地装进了贾哲义挑子的翠花匣子里。他想，往太太小姐手里送这玩艺儿，非挨揍不可，挑子也得让人家砸了。贾哲义哪知自己的翠花匣子里有这玩艺儿？次日一早，他照旧挑着挑子出去了。

　　贾哲义来到一家老宅门前，吆喝了一声：“翠花儿哟！”

　　老妈子说：“我们老爷新娶的姨太太今日过生，多拿几匣看看。姨太太点名要你挑子上的东西。”

　　贾哲义手脚麻利地给老妈子挑选了三个翠花匣，递过去，顺口说道：“这里的东西好着呢。”

　　贾哲义在外面等了约半个时辰，老妈子才出来：“贾挑子，你那红纸包里的东西要多少钱，我们家的姨太太看好了，别的都不要，就要它啦！”

　　贾哲义心想，匣子里没有用红纸包的东西呀，顺嘴说道：“姨太太若高兴，赏一百两就是了。”话一说出口，吓了自己一大跳，一百两？这该是一个多么大的价钱。

　　老妈子说：“怎么这么贵呀！”

　　“那是件难得的宝贝呢。”贾哲义笑嘻嘻地答道。

　　老妈子进去了，不一会儿又出来了，说道：“姨太太手头没有那么多钱，赏你块翡翠，行不？”

　　贾哲义接过翡翠正反看了看，菱角形，碧绿碧绿的。他拿着在太阳下一照，油润油润，晶亮透明。贾哲义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的翡翠，连声称谢，赶紧包起来藏进了内衣兜里。

　　贾哲义感到十分纳闷儿，这挑子里哪儿来的红纸包？但他沉得住气，回到店里照往常一样打水扫地。

　　武魁见贾哲义回到店里不仅没事儿似的，脸上还有些笑意，很是觉得奇怪。

　　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后，大栅栏路北、前门大街和廊房二条一带那些大商铺、大宅门统统化为灰烬。

　　富商们丢下了手中的生意，四处散去。贾哲义自从得到了那片翡翠后，挑子生意日益看好。他将这片翡翠视作吉祥物，穿上红线挂在脖子上。

　　中秋之夜，贾哲义起夜，月光下，他突然发现自己胸前的那片翡翠闪着绿光。他猛然一惊，赶紧躲进厨屋，点亮蜡烛，打来一碗水，小心翼翼地将翡翠放入水中。奇迹顿时出现了，碗里的水即刻变得碧绿碧绿起来。这时，贾哲义才恍然大悟：自己得宝了。过去他只是听二爷说，有一种名叫祖母绿的翡翠夜里能发光，且能让清水变绿，今日可真的见到了。

　　家藏祖母绿，贾哲义底气足了起来。十八岁那年，贾哲义在小西门找了间单门脸儿的铺面房，花几个钱租到手，开了家翠花首饰铺。两年后，贾哲义又将首饰铺扩大为小银楼，继承祖业，打制一些小的银饰物品或做些小玉件。

　　贾哲义的铺面口碑好，找上门的生意多。他宁肯少接活，也不降低物件的质量。活路忙不过来，他就向廊房二条的三阳、开泰等几家大金店转活。这样，贾哲义与京城里一些大金店的关系也都搞得很好。

　　这时，北京前门外和廊房二条一带已经开始复苏。前门外和廊房二条的古玩玉器市场很快兴旺起来。又过了一年，贾哲义便将首饰铺从小西门搬到了这里，又雇了两名伙计，沿用襄阳老家的店名，亮出了招牌：金匮银楼。

　　１７

　　朝廷里有位喜爱古玩珠宝的庆王爷，收藏了许多古玩和玉器珍品。据说，他手指上戴的一副翡翠板指就价值一座三进深的宅院。一个漆黑之夜，贼子蹿入庆王爷的府上，将庆王爷的玉器珠宝装了一麻布口袋，还砍了庆王爷的一只手。

　　紧接着，廊房二条也闹起贼来。先是一家玉器店的伙计起夜被盗贼砍断了左臂，紧接着一家古玩铺的掌柜为了一件三代青铜器，与劫匪争夺，大白天被杀死在店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