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让那畜生给气的。”小武子明白，卓氏经常骂那抽大烟的大少爷为畜生。

　　小武子说：“您别气坏了身子。”

　　卓氏一笑：“我们小武子懂事了呢。你从今个儿起就是楼里的大人物了，当首炉匠了，可要给我争气哟。”

　　小武子挤出一丝笑，深深地向床前鞠了一躬：“谢太太提携之恩。”

　　卓氏连连摇了摇头：“不用谢，只要听我的话，比什么都强呐。”

　　小武子麻木地看着太太，不知所云。

　　卓氏突然收住了笑容，面无表情地从床头摸出一紫红色的铜块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小武子接过一看，吐出三字：“紫铜块。”

　　卓氏不动声色：“你再看看！”

　　小武子又看了看：“就是铜块嘛。”

　　卓氏阴冷地一笑：“哼，告诉你，这就是金子！我要让你将它变成金子！”

　　小武子顿时恍然大悟，立刻将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十分坚定地说：“太太，这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

　　“为什么？”

　　“让老爷知道了，可不得了，再说弄得不好，可就要砸了银楼的牌子呢。”

　　“哟，你还知道怕老爷？你知道不知道彩凤是老爷买进楼来为二少爷备着的？你怎么不怕啦！”卓氏恶狠狠地说道。

　　小武子低头无语。

　　“还有，你爷爷要是知道你干的那些伤风败俗的事儿，只怕是要跳江呢。”

　　小武子一急，便跪在卓氏面前：“太太，我求求您，我错了，求您千万别告诉我爷爷。”

　　“好吧！我答应你。给，你拿上！”卓氏果断地将铜块递给了小武子。

　　小武子接过铜块，痛心地流泪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小武子对卓氏只能是百依百从。卓氏隔三差五地让小武子在金银饰品的制作中使手脚掺假，卓氏将小武子首炉上节省下的金银及时化成了大少爷口中的大烟。

　　小武子愧对贾府，他的心每时每刻都在滴血。

　　５２

　　过完年了。贾老爷叮嘱汉皋看好柜台管好账，单个儿动身去杭州谈生意去了。

　　一路上，贾老爷都打不起精神。

　　早在前几年，贾老爷就想到了古书上有“冲喜”之说。意思是，人若患了重病，结婚的喜气能将病魔冲走。何况二少爷得的是花痴病，更应该早点给他娶媳妇。

　　贾老爷从杭州回来后，金匮银楼里放出风来：要给二少爷娶媳妇。

　　一时间，媒人纷至沓来。二少爷是个花痴，可谁家能保证自家的孩子无病无灾呢？金匮银楼家大业大，谁家的姑娘要是走进了贾府，还不是掉进福窝里了？

　　正福先生自打第一次见到丫头彩凤，就感觉到这丫头脉感太强。他曾试图说服贾老爷，让彩凤在楼里做些其他的活路，这照料二少爷的事还是找个诸如厨娘苗嫂之类的中年妇女。贾老爷很听正福先生的话，试图让彩凤回娘家隆中山里住了几天，二少爷是不吃不喝哭闹不止，闹得整个楼里不得安宁，贾老爷只好作罢。再说，二少爷终究要娶媳妇，贾老爷认为彩凤是最合适不过了。

　　贾老爷突然宣布，娶银楼里的丫头彩凤给二少爷当媳妇。银楼里的人心明如镜，不惊。然而，府外却哗然一片，大家以为是金匮银楼的老爷一时说的疯话。

　　这天，卓氏把彩凤叫到房里，卓氏说：“想必你也听说了，你好福气呢。”

　　彩凤赶紧向卓氏躬了躬身，说：“谢太太的大恩大德。”

　　“我告诉你，你那野事我给你记着呢。若再不长记性，看我不打死你！”卓氏脸一黑，恶狠狠地说道。

　　彩凤说：“我会照看好二少爷的。”

　　“我料你不敢怠慢二少爷。”

　　“我与二少爷可好呢，”彩凤看了卓氏一眼，“我们都……”

　　卓氏恍然大悟，有些惊慌地说道：“愿来你和二少爷早就……”

　　难怪这死丫头那么硬气，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原来如此。只是，这好事轻而易举地让这死丫头占上了，卓氏心底很是不平。

　　一连几天，彩凤很少出门，她的眼睛一直没能离开桌上那些无比鲜亮的东西。这都是吴妈给送来的，是贾府里给她准备的礼物。　　

　　这天，账房汉皋找到彩凤说，他去了一趟隆中山，见到她娘了，老爷给她娘买了几十只羊和十几亩坡田。彩凤一听，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她想，有了羊有了地，娘就不会挨饿受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