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皋说:“家里有太太呢,老爷不便明说,让你多想着点。”
彩凤丢了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呢。”
汉皋哈哈一笑:“二少奶奶,这是老爷信任你呢。”
夜里,彩凤哄睡了二少爷,独自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武子的住房。月光淡淡,小武子屋里黑洞洞的,此时此刻她真想看到小武子的身影。
突然,一个身影从墙边的树上翻进院来,彩凤差点惊叫起来。月光照见那人是大少爷。老爷去了汉口不在家,大少爷肯定又是找卓氏要钱来了。大少爷有关老爷的信息每次都是如此及时和准确。
大少爷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卓氏太太的房前。
很快卓氏的房门“吱”的一声开了,传来卓氏的声音:“你咋回来了?”
大少爷“扑通”一声,跪在了卓氏太太的面前,伸出一只绑着纱布的手哭泣着:“娘!他们砍断了我的三根手指。娘,我要钱。不然他们就要杀死我,快给我钱。”
卓氏抓着大少爷血迹斑斑的手,叫了一声:“造孽啊!”一阵眩晕,眼一黑,瘫倒在地。
彩凤冲下楼来,躬身抱起卓氏:“娘、娘,你醒醒!”
卓氏睁开眼,看着彩凤:“怎么是你……”
这时,只听大少爷一声尖叫,他口吐白沫,重重地倒在地上。卓氏顿时醒了过来,赶紧一把抱住大少爷:“娘给你拿钱,娘这就给你去拿钱。”
大少爷的身体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
卓氏从手上摘下一只银手镯:“给你去换钱吧,抽、抽死了算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罢,便瘫软在地。
大少爷接过银手镯,腾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出了大门。
彩凤将卓氏扶上床,拿来浸了冷水的毛巾敷在头上,卓氏顿时感觉好多了。卓氏看了彩凤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来干啥?”
“我,我上茅房路过这儿的。”彩凤结结巴巴地说。
“你看见什么啦?”
“娘,俺啥都没有看见。”彩凤一脸老实相。
“没看见就好。把你看到的烂在眼里,说出去我撕烂你的臭嘴。”
几天后,老爷回来了。卓氏认定彩凤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一直暗暗地注视着彩凤和老爷的情绪,好在老爷一直乐哈哈的。卓氏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终于把心放进了肚里。往后的日子里,彩凤反倒对卓氏亲近了许多,一口一个“娘”,甜甜地叫着,让卓氏心里不是个滋味。
这天早晨,彩凤低声对卓氏说道:“娘,您知道不,这夜里总是听见有人敲窗棂,吓得我不敢睡觉,你可要防着点。”
这几天大少爷的烟瘾又犯了,没有钱抽了就回来敲窗棂,不管老爷在不在家。彩凤这是在提醒我呢,卓氏在内心里充满了对彩凤的感激。
59
日子平和了,彩凤时常想着小武子。
断指后的小武子只能给人当下手,每日干些粗活。一天,穿得脏兮兮的小武子拎着满满的一筐炉渣,与正要出门的彩凤相遇,彩凤说:“倒渣呢?”
小武子一脸木然,粗声粗气地说了句:“你才是渣呢!”
气得彩凤一天没吃饭。
小武子气死了爷爷,自己成了孤儿。这日天刚黑,苗嫂准备烧洗脚水,突然发现缸里没水了,想让小武子帮忙挑担水解急。
苗嫂敲小武子的门不见动静,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屋里一片漆黑。苗嫂划亮了一根洋火,只见小武子高高地悬在屋梁下,双脚在空中晃动着。苗嫂惊叫了一声,一把扑上去,紧紧地抱着小武子的双腿,用力往上顶起。苗嫂一个劲地埋怨道:“小武子,你寻哪门子短见呀?这银楼里不愁吃不愁穿,活着多好呀!”
突然听到小武子在上面说:“苗嫂,你在干啥?我是在练功,双手钩着房梁呢。”
苗嫂手一松,一屁股跌坐在地。
苗嫂喘着气说道:“小武子,我知道你心苦,人家都当二少奶奶啦,你还想怎么着?”
“我能上炉,我什么都能干!”说着小武子手一松,人便轻巧地落在地上。他从床脚处摸出一支蜡烛点上,接着又弯下腰从床底下拖出一口小木箱,掀开箱盖,炉上使用的工具样样俱全。小武子又从床铺下的草垫里摸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银制双龙手镯,送到烛光下,让苗嫂仔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