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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皮二爷活到了定数,他的死来得十分突然。
这天,金匮银楼的二少奶奶彩凤在王司令家里陪着王太太说闲话。
这时王司令走了过来:“哟,大银楼的二少奶奶咋有时间串门来啦?”
彩凤连忙起身:“人家想你啦,特来看看您不行?哟,几日不见,瞧您瘦多了。”
“都是那大烟给害的,害得我日夜不宁。”王司令一脸的疲倦。
“哟,您也抽大烟啦?那可不行!”
王司令挥了挥手:“不是,我是说禁烟,上头查得紧呢。”
“哦……”彩凤点了点头,似乎似懂非懂,她支着头想了想,又问道,“不对吧,您说禁烟,那皮二爷的大烟馆咋还开着?”
“也要关的!上面有令,谁敢违抗?”
“可我听说,皮二爷到处讲,说这大烟馆是王司令您让开的,谁也管不了!”
“什么?他娘的,他真这么说的?”王司令的眼睛鼓得似牛卵。
“这还有错?皮二爷站在庆丰元门前吆喝着呢,路人都听见了。”彩凤说得很认真。
“他娘的,这个王八蛋,他是想害死我呢!”王司令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王司令要灭掉这张臭嘴。否则,这话传到武汉军法执行总监部那还得了,岂不毁了王司令一生的英名和前程?
当天下午,皮二爷戴上“违犯烟禁”的罪名被关进了襄阳行署公监部的戒毒所。
76
听到皮二爷被处决的消息时,贾老爷正轻一声重一声无休止地咳嗽着。
贾老爷患的是痨病,金匮银楼里几代人的病都是吃顺兴药铺里药。清晨,字元先生给贾老爷把过脉后与彩凤商量:“要想老爷的病好,就得用狠药。”
彩凤问:“什么狠药?”
“不妨在老爷的药方中加入一些鸦片,这样可大大地减轻老爷的咳嗽病症。”字元先生试探着说道。
彩凤想了想说:“为了老爷的病,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字元先生说:“我知道贾老爷一生最恨鸦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二少奶奶得为我作证,咱可是对症下药呢。”
彩凤点了点头,便急急忙忙出门了。
中午时分,彩凤带回了皮二爷命尽西门外杀人场的消息。贾老爷完成了一阵咳嗽后,盯着彩凤有些不相信:“你说什么?”
彩凤说:“皮二吃枪子啦!”
贾老爷盯着彩凤问:“是你让王司令杀掉皮二的?”
“哪能呢?我本想找王司令求情将这个祸害除了解恨,可皮二自己却犯了死罪,真是老天有眼呢。”彩凤眉飞色舞,接着长叹了一口气,“只是银楼里白白地花了不少银子,让王司令占了便宜。”
“应该,应该。古话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只是时间没到。”这一天,贾老爷一个劲地自言自语地反复唠叨着这句话。
当天夜里,贾老爷就停止了咳嗽。
这日,贾老爷将彩凤叫到跟前,很认真地说道:“日后皮家后人有什么困难,能帮就帮一把。”
彩凤说:“就您老心善。”
贾老爷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贾老爷病时一直惦记着一件事。这事是贾老爷身子硬朗时与杭州金店的金老板约好的,开春请金老板来襄阳看看,一同游汉江,一同看襄阳古城墙。与金老板交往这多年,金老板没来过襄阳。金老板都是一纸函订货,贾老爷接函后即刻按要求打制,或自己亲自去杭州送货或让汉皋跑一趟。双方经济往来均注重信誉,没出过丁点不愉快的事。
开春了,病好了,贾老爷自然想到了与金老板兑现诺言。贾老爷亲自给金老板写了封邀请函件,特别说明,金老板来襄阳的一切费用全由金匮银楼支付。
半个月过去,金老板没有消息。又过去了半个月,金老板还是没有消息。贾老爷坐不住了,让汉皋一天一封信函往杭州寄,可都石沉大海。贾老爷想,生意人讲的就是信誉,金老板一定有什么耽误了,他一定会来的。
一连下了几天雨,江水一连又淹了三级台阶。每当傍晚客船到的时刻,阿狗就撑着一把橘黄色的油布伞陪着老爷守候在码头上。
汉口的客船上的客人已经下尽,船夫们正立在船舷旁提水冲刷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