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雨潇不解地看着思琳。

　　思琳：“哥大概想问，这是为什么，其实很简单，这孩子生下来后，人们看见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就是被怪人轮奸了的女人生的孩子，于是，人们就努力在孩子的脸上寻找与怪人相象的地方。这丑事会像疮像癞一样长死在他的脸上，伴他生活，伴他长大，让他永远羞于抬头见人，甚至让他觉得活着就是一种耻辱。哥，你说这样的孩子让他生下来干什么？”

　　思琳顿了顿：“我不知道你们把那些可怜的女人都嫁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她们都进了什么样的家庭，但有一点我知道，她们不会得好，得不到一点好。谁也不会忘记她跟黄花寨的怪人睡过觉，还是十个，这种事让她的男人，让她男人家的所有人，想起来就感觉像是吃了苍蝇。”

　　慕雨潇哭着喊了一声：“小妹，我求你，别再说了，哥求你，求你了！”

　　思琳从包里拿出写有“慕雨潇”三个字的小纸人，递给慕雨潇，说：“你看看这东西，她们不少人手里都有，天天骂你，咒你，拿刀子扎你，砍你。这个纸人是我的，在关家这么长时间，我也是天天骂你，咒你，拿刀子扎你，砍你，比她们任何人都骂得凶，骂得狠，骂得恶毒！”

　　慕雨潇看着那小纸人，痛苦地闭上眼睛。

　　思琳哭了一会，突然说：“哥，你抬起头来。”

　　慕雨潇抬起头，思琳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说：“这一下，我是替咱爹打的，他从小教了咱们不少做人的道理，讲了不少古代好人善人的故事，你都忘在了脑后，爹活着，少不了要教训你。”

　　思琳说完，又打了慕雨潇一个耳光，说：“这一下，我是替咱娘打的，娘没少跟我说，你哥是个罕见的人才，将来肯定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你现在都在做什么？”

　　思琳说完，再打慕雨潇一个耳光，慕雨潇闭着眼睛受着。思琳说：“这一下，是我替所有被你残害的姐妹打的。哥，比起她们受的屈辱，遭的罪，打你这一下不为过吧？”

　　慕雨潇还是沉着头，一言不发，却又听见“扑”的一声，他睁开眼睛，见一把匕首已插进妹妹的胸前，他惊叫一声：“小妹！”忙趋前一步，抱住已经往下倒的思琳。

　　来见哥哥之前，思琳已经抱定了一死的决心，她的生命本已十分脆弱，就靠着得见哥哥的愿望支撑着。总算老天有眼，让自己找到了哥哥，哥哥却成了制造自己人生悲剧的罪魁。在收拾东西时，她就把阿古给她的匕首塞进了包里。

　　思琳的声音已经很弱：“这一下，是……妹已经没法活了，妹死了，哥只能痛一阵，妹活着，哥哥会永远心痛。哥，我想娘了，我听见娘在喊我了。”

　　慕雨潇抱着思琳哀哀地叫着：“小妹，小妹，你怎么打我，怎么骂我，我都认，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你死了，哥才会永远心痛！永远不得安宁啊！”

　　思琳说：“哥，妹求你一件事，别为难关家人，不怪他们，行吗？”

　　慕雨潇点点头。

　　思琳头一歪，永远闭上了眼睛。

　　慕雨潇紧紧抱着思琳，脸紧紧贴着她的脸，不断声地哭喊着：“小妹，小妹，小妹啊！”

　　从黄花寨出来，花小尤就把眼睛闭上了。国尔木在前，十六只西伯利亚狗在后，躺在爬犁上。

　　狗儿七拐八绕地，竟拉着她来到了国家的墓地。

　　墓地里埋着她的爷爷奶奶和那天晚上遇难的所有人，后来又葬进了国子秦。花小尤在阿玛和额娘的坟前跪下，磕了一个头，说：“阿玛，额娘，害死你们的凶手找到了，可女儿却下不了手，阿玛，额娘，给女儿一个暗示吧。”她找了一块小石片，用一根烧纸烧得黑糊糊的木棍在一面写上：宰他，一面写上：拉屁倒。然后，把石片抛向远处，一拍国尔木的屁股，说：“去，把它叼回来。”国尔木箭一样的飞过去，眨眼工夫就把木片叼回。花小尤拿起木片一看，正是写有“宰他”的那一面朝上。花小尤呜呜哭起来。

　　第九章

　　慕雨潇把小妹葬在了爹娘的坟旁，把那条淡蓝色围脖也让小妹带了去。他原准备要隆重地给小妹出殡，小妹这一生太凄惨了，太不幸了，可想想还是罢了。这种情况下再去张扬，只能招来更多的讥笑。

　　下葬时，他一直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小妹入土后，他给父母和小妹每人磕了三个头，掉头就走。

　　从那时起，他再没出过屋，躺在炕上，茶饭不进，昼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