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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版: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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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的魅力
叶延滨
中原网  日期: 2007-07-25  来源: 郑州日报  
  老照片真是个好东西。老照片与绘画不一样,绘画所画过去的事情,也是一个老故事的现代版,画古人画旧事,是从现代画家的脑子里倒腾出来的,所以,看着好看,但不感人。例子说来多了。“文革”,画伟人去安源,那时候闹得挺火,现在看来,基本上是全球通行的“救世主”画法。还有过去岁月的某些宣传画,今天再看,不可信也不可亲。这也许是一个社会学话题。如果我们把老照片和同一时期的某些主题绘画放到一起,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照片是生活实录,绘画是艺术表现,在它们产生的时候,照片的社会学性质较强,而绘画的欣赏性较强。经过几十年风雨,在历史拉开了一段距离以后,老照片更多的作用于我们的情感,成为艺术欣赏的对象;而一些与之同时期的绘画作品,却因为他所呈现的意识形态内容而成为社会学研究的资料。

  这里不说绘画作品,只说老照片。老照片的艺术感染力,就是它制造了一个特定的“假设”: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个假设是非常重要的,没有这个前提,老照片就失去了它的魅力。“这是真的!”这是我们拿到老照片后头脑里的第一个指令。于是我们就在一个假定的真实空间回到另一个时间中去了。

  老照片的真实,是经过了变形的真实,它改变了色调、光线和细节。色调的改变是非常重要的,这种由对比鲜明的色调变成发黄发灰的色调,犹如海关官员在护照上盖上印戳,岁月盖上了它的沧桑感。我们出于对历史的敬重,也就强加了对手中老照片的敬重。光线的改变,是另一个重要的改变,原先照明灯和日光给老照片加上去的光彩消失了,模糊了,于是在光线下被掩盖的真实让我们重新注意!如同一个在屏幕上光彩照人的主持人卸妆以后的情形。细节的变化也是重要的因素。比方说,“文革”中大批判的场面,当时的摄影者也许做了摆设,当过导演,他所强调的细节是“口诛笔伐,同仇敌忾”。而这张照片今天到我们手上的时候,我们注意力的焦点是那个时代人们衣着的破旧,装束的简单,那些人的目光中感受到另一种生存状态下的人性。

  老照片的真实是岁月修改过的真实,当然岁月修改的不仅有审美对象的老照片,而且修改了看老照片的人。看老照片的人不管有多少,都可以归于两种:老照片的主人或同时代的人,老照片的后代人。老照片的主人或同时代的人,再看老照片的时候,与拍照时的心境绝不会是一样的,人过境迁,观念和情感都发生了变化,因此,重看老照片的复杂变化,我们用一个词表达:怀旧。后代人看老照片,绝不会有拍照当年的心境与体验,他们更多的是从老照片中看到新与旧之间的差异,体会时间与空间的变化,理解沧海桑田的含义。如一幅地主家百年前的全家福,当时是这个家庭重大的仪式,是一家之长毕生奋斗的成就见证——儿孙满堂,人丁兴旺;但是,对一个年轻人,他也许从中读到了封建家长制留下的见证——全家人目光呆滞,满脸愁云。

  老照片是以真实性产生魅力,当然,我们也要看到这种真实性,是在岁月修改了老照片的某些特征,同时也改变了看照片人的某些条件以后——这种美由另一种潜在的假定性引导出来,因此,不同的老照片对于不同的观看者,也就有了不同的美感。

  单用一个“怀旧”,无法说明老照片的魅力,正如一个“过去”,对于我们来说,就有着无穷丰富的诱惑。

  也许,有一天,你和我曾经生活过的“单位”提到你的或我的名字,就像拿起一张老照片。那会是一张什么样的照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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