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长最先挪动了双脚。

　　其次是师长。师长走近江涛时故意将怒气冲冲的脸扭向一边。

　　然后是军作战处的何晏。走进帐篷之前，没有谁注意到他向江涛飞快地眨了眨左眼。

　　三

　　军长是低着头走进帐篷的，一进门目光就撞上了地下的作战沙盘。

　　这是一具制作得精致考究的沙盘，逼真地显示着整个公母山地区的地形地貌及由侦察得来的敌方的防御态势。

　　“好吧，江涛同志，再把你团的打算给我们讲一遍。”军长用沙哑的嗓音说。

　　江涛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不假思索地、大声地、倒背如流地讲起来：

　　“据各级敌情通报和我们自己掌握的情况分析，现盘踞在公母山主峰００１号高地及以东之骑盘岭一线的敌人兵力大约有一个营。我军目前准备用于此次作战行动的兵力是两个加强步兵团及两个遂行火力支援任务的炮兵团，兵力对比七比一，炮火是十二比一。”

　　“你扯得太远了！”师长用明显不满的声调尖锐地对江涛说，“军长想知道的是你明天如何完成任务！”

　　江涛大声地说道：

　　“上级给我们团的任务是收复骑盘岭地区的国土。骑盘岭为一东西横亘的大山梁，在公母山主峰００１号高地以东绵延达六公里有余，据侦察，梁脊上基本平坦，无险可守，敌人兵力单薄，目前仅在西端之１６４号高地、中段之３４２号高地、东端之６３１号高地设点防御。上述三座高地各自孤立，难以相互支援。我团的部署是：用原有的三个营，分别进攻上述三座高地，将师里加强给我团的Ｃ团三营留作团的预备队。具体实施方案是：今晚十时起各营秘密进入潜伏地域，明晨六时四十分我方炮火准备开始，工兵分队即在雷区为步兵开辟通路，各营尖刀连跟随工兵接敌。待二十分钟后炮火延伸，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上敌阵地，快速结束战斗并转入防御。”

　　军长看了一会儿沙盘，慢吞吞地站起来，对何晏说：

　　“何副处长，你把Ｂ团的作战方案也讲一讲给江涛同志听，以便他掌握情况，方便协同。”

　　“是！”

　　何晏随即打开双手抱在小腹前的作战图囊，念道：

　　“Ｂ团的任务是收复公母山主峰００１号高地及周围小高地。敌兵力为一个加强步兵连。该高地北侧多为深沟大壑，断壁悬崖，部队展开及遂行攻击较为困难，南侧坡势较缓且无断崖，据此，该团决定明天拂晓炮火准备后，由一营两个连从北侧对００１号高地实施助攻，其余两个营加一营三连于今晚七时由现集结地桐家冲向西运动至秃鹫峰，秘密进入公母山南侧大山峡，明晨拂晓炮火准备前全部潜入００１号高地西南之密林隐蔽，炮火准备开始后即发起攻击。Ｂ团保证明天中午十时前拿下００１号高地并周围诸小高地。”

　　军长开口说：“江涛同志，我把Ｂ团柳道明同志结束公母山主峰地区战斗的最后时间规定在明天夜间二十四时整。我也把你团结束骑盘岭地区收复战斗的最后时间定在明天夜间二十四时整，如果你们哪一位不能按时完成作战任务，咱们军事法庭见！”

　　四

　　几分钟后，两辆吉普车又在猫儿岭北方的急造公路上疾驰。

　　“军长，明天部队就要打仗，我们师党委的意见仍旧没有改变。”短暂的沉默过后，师长开口说道。“半个月前我们就把报告打上去了，今天我要再一次向你和军党委重申我们的意见：将江涛从Ａ团指挥位置上换下来，派Ｃ团刘团长接替他。”

　　军长抬起头，阴郁地望着公路右侧峡谷间的森林。

　　师长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

　　“战前就有人反映他的作风问题，只是因为部队要上前线，我们还没来得及调查处理。这下可好，他倒将那个女人弄到自己的野战指挥所里去了！明天就要打仗，今天他还有心思带她去林子里打鸟！”

　　半小时后，两辆吉普车在猫儿岭北方大山峡中一条由北向南延伸过来的山腿旁停下来。军长站在一片马尾松林之下，眺望南方的山群：

　　“临战易将，兵家大忌。”

　　五

　　军师首长的吉普车刚刚在视野里消失，江涛就放下望远镜，轻松地回过头，朝帐篷外空地上的何副处长（他在军长走时留了下来）、尹国才和从附近一顶帐篷里走出的女军医张莉会意地一笑，大声招呼自己的警卫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