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的这座小城面积不大，如果绕城一周，十多公里的环城路，走起来也只需两个来小时。除了参加长跑或者马拉松，一般情况下，谁也不会花这么多时间，走这么远的路。不过，在那一年的一个深夜，我居然绕城走了两周。

　　是什么力量促使我如此投入？当然只有爱情。而且，那是我的初恋。

　　和一位心仪的楼下女孩通了大半个学期的信。在一个寒假的黄昏，单元的公共电话亭，女孩给我打来电话，猜想了半天，终于听到那个几乎令我窒息的名字。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我们做出了一个梦幻般绕城散步的决定。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道路，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沉默，沉默得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绕城第一周，我们的步子迈得有些急促，虽然天气寒冷，但我身上已冒出了微汗。看看又回到起点，这才觉得时候不早。“咱们这座城市，太小了啊。”我终于找到话茬。“是啊，有点小。”女孩说。“我看，不是城市小，是咱们走得太快了。”“那，咱们慢慢再走一圈吧。”……僵局，就这样打开了。

　　再走一圈，话题更多了。我那时上大二，女孩即将高中毕业。学习的压力，家长的期望，包括男同学的纸条骚扰，成了女孩最大的苦恼。我呢，只能是一个劲地鼓励她、安慰她。看看话题说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即将转入最后一条小巷，我突然冒出一个恶作剧念头。

　　“给你讲一个真实恐怖故事，怕不怕？”“有什么好怕的，你说。”于是我说起来，是一次过坟地的记录，说话的时候，我有意放慢了步子，试着去牵她的手。在欲断还续的犹豫中，女孩的声音变细了：“能不能，留一段明天讲？”“你怕了？”“你才怕呢！”看看手表上的时针已过午夜，我们的绕城两周之旅也告结束。

　　女孩考上大学后去了远方，只留下我在孤独的小城，结婚，生子，一晃又是十年。随着城区的扩宽，环城公路扩大了两倍，不变的仍是当年那段环城旧路，相对于宽阔的城区，它已经显得很短、很小，我常常在那个变小了的圈子里怀旧，只是再也没有心仪的女孩陪我绕城夜行了。

　　多年以后，见多了春风得意的运动员和影视明星绕场一周的镜头，我总会想起自己当年的绕城两周之旅。现在看起来，那两周的距离，其实一点也不长，而且，那夜的时间亦在弹指一挥间。也许，是我这一生中过得最快的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