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孝子,他的母亲先后两次住院,他衣不解带,端屎端尿地跑前跑后忙活,连临床的老太太都夸,说你这个儿子,比我的女儿都要贴心。老婆说你们家又不是你一个儿子。他摇摇头,说可我就这一个母亲。
都知道他伺候病人体贴入微,所以厂子领导安排陪床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他不太乐意,说又不是我的父母,凭什么。领导就说了,按正常上班给你算工资,连加班费都发给你,伙食费报销一半。如此一算,倒也轻松合算,就答应了。
遭遇工伤的人是我哥哥,被机器轧掉了三根手指头,生活尚能够自理,我还经常去帮他洗洗衣服,送点营养品,所以除了打饭陪伴,跑值班室喊护士挂吊瓶,他并没有其他的事可做。到了晚上就花五块钱租一张小床,在走廊里和衣睡一晚上——也有单位报销。
哥哥出院的时候,他竟有些恋恋不舍,给哥哥出主意:就跟大夫说感觉还不太好,要求多住几天。哥哥说在这里住了三四十天了,难道你还愿意继续陪我住在这里?他说,在这里玩着每个月都能挣一千块,这样的好事谁不想着继续下去啊。
回到厂子上班,他还经常想念在医院陪床的日子,说那才叫神仙过的呢,真想再去陪几天。他的母亲又住院了,他终于又“如愿”去医院陪床了。但是这次陪床他却心里不甘起来,憋了几天后终于和自己的兄弟姐妹闹腾了起来,说以前给别人陪床,活儿比这还轻松一天都值三十多块钱,我在这里陪床替你们尽了孝心,总要给我点补偿吧?
就因为钱的事,终于闹翻了。他愤愤地回单位上班,把自己的母亲一个人扔在医院里。老婆劝他,说咱尽咱的心,攀比别人干什么。他依然愤愤不平:“她又不是我一个儿子!”
哥哥跟我讲起时连连叹息:当亲情可以拿金钱来衡量时,就已经不是亲情了。 摘自《时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