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困在三联周刊“吃喝玩乐”栏目中介绍了一个血肉比较丰厚的玩家。这人物其实是钟禾贡献的,钟禾当时说,他收藏钟表,会把表拆开,只收藏名表机芯。大家当时都觉得真牛。等到困困与他接触,才了解他的观点是,要是不了解名表的机理,又何谓藏家?拆本是把玩。这恰是我心目中真正的玩家——不是靠有钱去奢侈,而是能在玩中深入机理,在机理把玩的乐趣中津津乐道而成行家。
所谓玩物丧志,我以为是在玩中浮光掠影,失却自己重心;真正进入机理,把玩过程才能反过来变成重量的积累。
困困说他见到此玩家,才认出他竟是一次酒会上与一位英国人在比拼威士忌知识中令她惊讶的胜者。他玩哈雷、玩老爷车、玩各种奢侈品,有意思的是都能玩到专业。那种做派,令我想起阿城,只不过阿城玩的是摄影、绘画、音乐、古书。表面看,精神与物质是两个层面,但换个角度,摄影、绘画、音乐也可变成物,两者本可转换——超越了物质可变成精神,精神衰落了也可沉溺于物质。
这位玩家我更感兴趣在于,他能在对表把玩中变成国产高端陀飞轮表的推动者,通过拆机芯,到自己设计手表,与北京手表厂合作,做了两款表,据说第一块已以百万元卖出。他的表设计、做工究竟达到如何水平可再议,但起码他在推动精致工艺。我们祖宗的工艺精致程度曾令全世界敬仰,现在却变成粗制滥造的象征。荒废与粗疏了那些年,需要从点点滴滴开始重新恢复自信。
这个玩家体现了一种我所希望的形态——吃喝玩乐不是将自己练成轻功,身轻如燕地一掷千金那般洒脱;吃过喝过、醉卧花丛后一抹嘴,就酒肉穿肠过了。我以为,吃喝玩乐四个字,前三字都要归结到“乐”字上。没有“乐”字生出的趣味,吃喝玩怎么也是行尸走肉,所以趣味第一位。没有趣味,吃喝玩其实都难产生能渗透的那种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