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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版: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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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透废墟的词语
鱼 禾
中原网  日期: 2008-05-22  来源: 郑州日报  
  傻子

  陈坚——是这样两个字吗?这个结婚一年的男人,在堆叠成小山一样的水泥板的重压下坚持了六十多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食物,甚至没有可以深一点的呼吸。压在身上的东西太重了,施救用的千斤顶都嵌到了水泥块里。那沉重的挤压,像一次上天施加的酷刑。在解脱之前,他说我必须要坚强,为每一个深爱我的人。他说我要对得起他们对我付出的那么多的好。他对妻子说,我就想和你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让他快点出来吧,让这个忍受了六十多个小时重压的刚强男人,长长地舒口气,安然无恙地回家,去和那个牵挂他的女人,有一份执手偕老的悠长岁月。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我似乎听见他在深呼吸。可以深呼吸,是多么幸福。没有危险了。是不是他在那时候终于松了口气?是不是他终于放下了一颗挺得太疲惫的心?他就那样进入了长眠。抬着他在山路上赶往医院的另一个男人,搬起他的脸,哭得痛心疾首:“怎么不再坚持一下啊,傻子,你已经坚持了那么久!”这一声傻子,是面对亲人的不幸时,那种尖锐如刀的遗憾。

  家人

  谁才是最牵挂的人?生我者,我生者。而她的十位亲人,包括母亲和两岁多的女儿,一起被埋在了十几米深的废墟之下。已经忍了多久了?这种失去至亲的撕心裂肺的痛。蒋敏在来来往往地扎帐篷,送水,安顿别人。而那些被无望的惦念深深割疼的分分秒秒里,面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她一直在无言无语地忙碌。每一个人,每一个从废墟之下挣脱噩运的人,似乎都有着母亲的面容,孩子的面容。那一晚是她的幼儿被埋在废墟下的第六天的晚上。她把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抱进帐篷,安顿到被窝里面。她为孩子掖好被角,扶扶孩子的头。她看着孩子的脸,目不转睛。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个孩子,走出了帐篷。我看到她神情里的伤痛,在回头的一瞬间抑制得艰难。太娇嫩的女儿,太沉重的废墟。一个母亲,要有多坚强,才可以继续支持?她晕倒了,在那顶帐篷的出口。面对记者的问话,年轻的她神情有些麻木,而她的声音里,却是疼痛的真诚:“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我爱你

  婴儿在她弓成屋顶的身躯下,躲过了一场劫难。救出婴儿的时候,她已经看不见了,她长眠在瓦砾之中,与这个世界阴阳两隔。她是被垮塌下来的房子压死的。她死亡的姿势有些诡异,双膝跪着,上身向前匍匐,双手扶地支撑着身体,像在行一次跪拜礼。身体下面,躺着她三四个月大的婴儿。婴儿包在红地黄花的小被子里,毫发无伤。看她被压的情形,离开世界的时候她一定很疼。在生命即将终结的剧疼里,这位母亲想的,却是给幼小的孩子再留下点什么。可是除了以自己的生命搭起的这次生的机会,她什么也没有了。除了忍着疼痛为身体下面的婴儿祈祷,她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予。想到孩子可能面对的孤单和艰难,她的心在为他疼。她要给他一句话,一句可以陪伴他坚强地走完一生的话。她是怎样在没顶而来的重压下写了那句话,我简直不忍心想象。在包裹婴儿的被子里有她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没有发出去的短信:“孩子,如果你还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爱这样一个词语,不是挂在嘴上的仪式,而是深入命里的疼惜。

  不哭

  满目疮痍,余震不断。他冒着危险,以最快的速度来了。他走过山路,踩着泥泞,攀上瓦砾堆,走近一个个施救点。面对那些已经逝去和等待施救的生命,一向温和从容的他显得心急如焚。听说桥梁倒塌,十万群众被堵山中,他在电话里大喊,我不管你们怎么样,我只要这十万群众脱险。对前往汶川的登机部队,他也在大喊,是人民在养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冒雨攀上一座废墟的时候他摔倒了,手臂受伤出血,却推开了要给他包扎的人。然而,看到蜷缩在废墟下的孩子,他哭了。那时候我看到他的白发在风中拂动。他蹲在雨中的废墟上,对被压的孩子喊,孩子们一定要挺住,你们一定会得救。他走近获救的孤儿,拉着哭泣的孩子说,孩子,不哭。眼泪是我们情不自禁的言语,不哭,是我们面对磨难时共同的坚持。

  面

  郑州市作家协会有位名叫王斌的会员。地震发生的第三天,他和四个朋友,带着创伤愈合专用的生物蛋白,驾着两辆车上路。赶去的路程用了二十一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却用了两天两夜。他们都很疲惫。路程的崎岖难行和一路上的辛苦,似乎都顾不上提起。他们的讲述里,总是提起那些沿路而设的免费饭摊。因为缺少燃料,灾区内难得吃上热饭。那些免费的热饭,是专为支援灾区的过往行人准备的。有的是一户人家摆在门前持续保温、可以随时取用的熟食;有的是建筑工地的民工凑钱买来的方便面、热水和可以加热的奶。一家小饭馆的门前,有位不声不响的大姐,当他们小憩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把热腾腾的面盛好摆上。“面。”她看着他们,一边布筷,一边推碗,神情里是不容推拒的邀请。那碗最简单家常的吃食,成为他们疲惫不堪的路途中被一遍遍记起的温暖。

  哀悼日

  他们走了,像枝头被阳光照亮的果实一瞬间落入泥土,像季风裹挟的落叶不断地跌进山谷,像星星从我们的夜空里雨滴般陨落。这一天,所有的报纸,头版都成了黑色:5月19日到21日,为全国哀悼日。共和国的旗帜为普通人生命的逝去降下。灾难发生的那个时刻,举国同悼。三分钟。这样短的时间,来不及想象从这里到那里的路程,来不及想象四万多个生命怎样一一流逝。无数的旗帜降下。无数的哀声鸣响。无数的人面向汶川肃立。大悲无语。这样的三天,面对一份不断拉长的死亡名单,我们什么都不能再说,除了祈祷。我们需要一个足够肃穆的仪式,来表达对每一个生命的尊重。我们需要一个足够隆重的仪式,来寄托对每一个生命的哀悼。那时候仪式是如此圣洁,它让我深感哀伤,也隐隐觉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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