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天非常生气：“你这是炒作！”

  “炒作？有人拿自己的生命炒作吗？我都要死了你还说这种话！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

  李春天妥协了：“好吧，”她说，“我向你保证，我明天就发表你的文章，我帮你把那个男人找回来——”

  “你保证？”她仿佛看到曙光。

  “是，我保证，我对毛主席保证。”

  沉默了两分钟，圣洁挂断了电话，算是接受了李春天的建议。

  第二天早上，李春天懒懒地坐在客厅里等着早饭端上来。跟父母住在一起唯一的好处就是吃喝方便，想吃什么动动嘴，一会儿就给端上来。李妈妈具有中国劳动妇女的一切美德，朴素、坚韧、任劳任怨……唠叨。

  一口粥喝到嘴里还没来得及下咽，手机响了。

  李春天一看，是那个“小尖脸儿”圣洁的号码。

  李春天没接，继续埋头吃饭。

  此时，电视机里传来漂亮女主播的声音：今天凌晨５时左右一名年轻女子从我市某小区２３层跳下，当场死亡，目前，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

  李春天看得出了神，筷子掉到地上都不知道。王勤伸出筷子敲打她的碗，李春天却下意识地抓起了手机。

  “不能——不能——绝对不可能——她刚才还给我打电话呢——”

  李春天的表情让李家父母面面相觑。

  李爸爸问：“老二，出什么事儿了？”

  “我觉得跳楼那个是我认识的一个女的——”

  “啊！”李妈妈一下叫出来，“那你还不快问问清楚，到底是不是？”

  “可是……可是我又觉着不是她，她两分钟以前还给我打电话来着……”

  她的手机在这时又响了，显示的还是圣洁的号码。

  李春天接起来，“圣洁嘛，你可把我吓死了，我刚才看电视有个跳楼的，我还以为……什么？”李春天停住，愣在那。

  圣洁真的跳楼了，电话是她的房东打来的，那女孩的原名叫钟小飞。

  早饭没吃完，李春天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对着窗口的阳光发呆。

  李春天深深内疚，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凌晨的那一刻可以重来，李春天保证会留住她在这个世界上。

  李春天给康总编打电话，告诉他那个诬蔑她的女人不能在全体采编大会上为她澄清什么，她已经死了，而那条丝巾仍然躺在她的抽屉里。

  总编沉默了一会儿，吐出几个字，他说：“悲剧，每天都有悲剧上演。”

  “是啊，”李春天说，“特别是对我来说。”

  总编想了想，“你有时间，代表编辑部给她送个花篮，她信任过我们。”

  李春天“哇”的一声哭出来：“‘姐夫’，我要辞职，我要辞职，我不想干了，不想在副刊待下去了，这就不是人干的活，我每天都活在不同人的伤心里，活在别人的眼泪当中，我不干了，我要辞职！”李春天哭得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充满委屈。

  康总编叹口气：“允许自己难过一会儿，放松，哭一会儿，然后振作。”他的语气永远平和而宁静。

  李春天不依：“‘姐夫’，我要辞职，我非得辞职，我要辞职啊——我太累了，我要疯了……”然后又是一阵“呜呜呜”的哭。

  “好吧李春天，我提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社领导已经批下来了，升你做副刊部主任，你是咱们报社最年轻的主任，工资也涨了，还有每个月多出一千多的补助……”康介夫说的很耐心，像父亲在哄孩子。

  “孩子”不哭了，愣了几秒钟，问：“那我一个月都加起来能挣多少钱？”忍不住抽搭两下。

  “比以前多出两千多。”

  李春天心里盘算，以前每个月工资六千多，再加上两千多就是八千多，不少了。

  “手机费能再多给我报销二百吗？”仍旧忍不住抽搭。

  康介夫不禁笑出声来，笑完了嗔怪李春天：“你可真是小孩脾气，好，你的手机费以后全报销，我特批。”

  李春天半天没出声，想起凌晨时分跟圣洁的通话突然又哭了出来：“总编，我还是想辞职，我太难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几乎工作三百六十天，我想谈恋爱，我想逛大街，我想跟别的人一样晚上睡觉把手机关了，我也想陪父母出去旅游，我想去美国看看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