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是什么?法国一位地理学家回答说:“城市既是一种景观,一片经济空间,一种人口密度，也是一个生活中心或劳动中心。更具体点说,也可能是一种气氛,一种特征或者一个灵魂。”

是的,从“景观”、“气氛”、“特征”、“灵魂”讲,一提“水上之城”,人们自然知道是指意大利的威尼斯。一提“音乐之都”人们自然会想到奥地利的维也纳。在我国,“泉城”是济南的简称,“冰城”是哈尔滨的美誉,“榕城”是福州的代号,“牡丹城”是洛阳的桂冠……

经过历届政府的努力,郑州市赢得了许多闪耀着光彩的荣誉和称号,但是作为一个郑州人,从最直接、最实际、最朴素的生活感受而言,我最喜欢的还是“绿城”二字。一提“绿城郑州”,即使是冬天也会顿觉一派温馨,如果是夏天更会迎面凉风习习,心里总是甜甜的,爽爽的,润润的,有一种醉意的享受!

我是1953年来到郑州上中学的,那时我刚刚13岁。1954年,河南省委、省政府从开封迁到郑州。从那时起,郑州便在诸多街道开始大规模种植法国梧桐。郑州的气候和土质,特别适合法桐的生长。因而,我亲眼看到那一株株摇曳着婆娑绿叶的亭亭枝干,只几年工夫便葳然蕤然,绿阴如盖了。古老而年轻的郑州,渐渐被浓浓的绿阴浸洇、漫延、遮护、覆盖,有如一位朴素的乡姑,披上了芳草一般青翠的衣裙,倍显俊俏!这绿色,大概给来自全国各地的客人印象太深,于是郑州被呼作“绿城”的赞誉愈传愈广。平时,我们走在那绿色长廊构成的林阴道上,尽管炎炎烈日当空,也浑然不觉炎热;尽管骤然来阵细雨,也浑然不觉湿意。只是,年年如此,岁岁这样,倒也觉得平平常常,未必是种享受了。

有一年,我应邀到青海省去采风,首次穿越戈壁滩,我的心由于缺绿,差点渴死!那天,我们从青海湖到格尔木,近800公里的途中,放眼望去,空旷复空旷,荒凉复荒凉!汽车飞驰一两个小时,别说见不到一个村庄,甚至连一棵树、一棵草都见不到。别说迎不到一部车,几乎难以遇到一个人!难怪唐代边塞诗人岑参描述戈壁滩时说:“黄砂碛里客行迷,四望云天直下低”。炎日当空则“蒸沙砾石然虏云,沸浪炎波煎汉月”。一但风起则“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由于长时间看不到一点点绿色,开始,我嘴里干渴冒火。接着,我眼里干渴冒火。继而,我心里干渴冒火!蓦地,我特别思念中原,思念郑州,思念郑州的树,思念郑州的绿!我突然有所顿悟:我天天、月月、年年躺在绿色的怀抱之中,原是上苍特别恩赐我的一种享受呢!

青海归来,我倍加珍爱郑州的绿了!

我家住在纬一路上,大院的门前就是一条浓阴蔽天的林阴大道,不远处便是金水河。过去的金水河,岸破树秃,污水横流,被称为“郑州的龙须沟”。后来经过彻底治理,成了城市的一条树木葱茏、鲜花斗妍的绿色玉带,为了享受绿色,我天天清晨迎着曦晖在河岸的林间散步。绿染双目,风拂心头,不经意间,我在那丛林小径上拾到了一束束小诗。诗写得也许不好,但你可以看到我对河畔的绿色是在怎样认认真真地咀嚼和品味的。诸如——清晨踱步清晨踱步小河旁,十里垂柳拂朝阳。神游古今思绪飞,时有拙句投诗囊。春来踏青莫道年近古稀人,春来踏青情最真。柳岸花丛细寻觅,吟红诵绿至畅神。鸟语祥和惠风时吻柳丝丝,鸟笼轻挂树枝枝。画眉鹩哥嗓音脆,争诵天人祥和诗。隔岸听琴河畔桃李竞缤纷,旋律散入五彩云。隔岸翠竹掩映下,谁家姑娘独操琴?情侣倩影条条曲径林间绕,对对情侣竞妖娆。声声低语听不见,缕缕春风挂眉梢。看人写生桥头写生至凝神,涂红抹绿纵写春。

细看丛林踱步者,我竟成为画中人。路遇故旧绿色浓阴掩古城,错落立交网纵横。来日新家搬何处?遥指白云遮窗棂。醉卧柳岸老汉聊发少年狂,醉卧柳岸享夕阳。物我双忘天地阔,眯着两眼哼二黄。此外,我还写过近百首吟咏花木的小诗,那都是我在金水河岸边林间散步时,那一株株垂柳、白杨、木槿、枫树、紫荆、石榴、银杏、丁香等引发的思绪。

不夸张地说,郑州的绿色,早已经从街道、广场、河岸和公园,漫进了机关、社区、院落和家庭!我家的窗外就有两棵合抱粗的法桐树,那翠绿的枝叶就搭在我书房外的阳台上,即使不出门,也时时能够享受到绿色。我的《书斋自题》是这样写的:我家书斋颇温馨,窗外桐阴绿可人。品茗把盏观明月,吟诗读画诵古文。梦中得句意不俗,醉后挥毫笔有神。盆兰并非供自赏,时有挚友来敲门。那法桐不仅绿阴可人,到了秋天,偶遇夜雨,淅淅沥沥,叮叮咚咚,更有韵味。我曾经用一首《沁园春》来记录我的感受:

夜半时分,何来琴声?惊破残梦。似琵琶合奏,时骤时缓;跌宕旋律,且叮且咚。推窗细察,非丝非竹,却是秋雨滴梧桐。天亮后,看霜叶斑斓,远厦朦胧。如此秋容秋声,本应该当作仙乐听。惜欧阳作赋,伤悲其时;易安填词,凄婉其情。历代雅士,慨生叹时,老夫今享夕阳红。凭栏望,正金菊吐艳,诗情潮涌。

王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