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 贼
梅 辰:在您所有的收藏中您最钟爱哪样藏品?
马未都:没有,我没有这样的东西。
梅 辰:怕被人惦记上,不能说?
马未都:不是,我确实没有这样的东西。我喜欢一样东西看重的是它能否给我带来快乐,并不是说这东西是否值钱。实际上很多东西我当时买的时候也不值钱,也不知道它后来会值钱。另外文物之间横向是没法比较的,比如家具和瓷器怎么比?瓷器和玉器怎么比?没法比,就是瓷器与瓷器、家具与家具同类相比,我也没法比。你说床和椅子怎么比?所以我永远都没法回答“哪件最重要”这样的问题。
你咬过手指么?我问你“咬哪个手指头你不疼?”
道理是一样的嘛。虽然手指本身有长短,但你的感受是一样的。哪个我都喜欢,哪个我都心爱,只是有些东西的地位可能有所不同,比如这件瓷器在陶瓷史上的地位可能高,可能低;或者说某些文物的商业价值可能不同,有的值钱,有的不值钱,这些是可以区分的。但是你一定要让我说喜欢哪个?我对我所有的东西都一样,都是最喜欢,让他们都惦记着吧。
梅 辰:惦记的人多了容易招贼嘛。这么多年,有人到您家“借”过东西么?
马未都:招就招呗!很多年前我们家就来过贼。来的是土贼,只偷东西不偷文物。
梅 辰:那时候你们家已经有文物了?
马未都:有。那是一九八几年的事儿了,那时我的东西还都搁在家里呢,包括前面说的那个四扇屏。我现在已经不搁在家里了。(梅:这句话一定得写上)现在想偷也偷不着了,别白跑一趟!
梅 辰:嗯,现在都在北京市朝阳区大山子张万坟金南路18号的观复博物馆呢。(比绕口令还难说)
马未都:那土贼不识货,他把我们家的电视、音响什么的都“搬”走了,可那个四扇屏就用毛巾被裹着搁在地上,他没拿。
梅 辰:奔四大件去的。搬着多沉啊,还不如顺俩“盘子”呢 !("_")
马未都:土贼,不是奔东西(文物)来的。那天我回家拿钥匙开门,钥匙刚一碰锁还没开呢门就自个儿开了,我就知道来贼了……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上保护现场什么的了,赶紧跑过去看看我的宝贝丢没丢。我一看东西(文物)没丢,电视什么的没了,我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心情特好的就去报案了。(梅:警察哪儿见过这样报案的人呀!)
梅 辰:您丢东西的标准跟别人不一样。
马未都:是啊,警察也这么说。那时我还在出版社上班呢,那警察就跟我的同事说“马未都是不是特有钱啊?丢了东西他怎么也不着急啊?”因为他想象的丢了大彩电还不得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电视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真的无所谓!丢个电视怕什么!电视丢了,不看不就完了吗!我觉得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了。
什么值得收藏?
梅 辰:您认为什么样的东西值得收藏?
马未都:有文化内涵的。
梅 辰:什么样的器物是有文化内涵的?
马未都:我觉得它应该是反映人类历史上某个特定时期社会状态的一个社会学表达,我们的每一种东西都跟社会有关。我认为我们看历史、看文物就像是看一场话剧,当一层一层的幕拉开,你能不能看到那最后的一个背景?它可能有八层幕,一般人看到三层就看不下去了,揭不开了,你有没有能力把所有的幕都掀开看到最后的背景?这最后一幕的背景就是政治,当时社会的政治。如果你看不到这个背景,那么你对文物永远都弄不清楚。
梅 辰:也就是说文物最实质的内涵是它背后所隐含的政治。
马未都:肯定是这样。你今天所有的社会反映都是在今天政治背景的前提下,所有的艺术品都与政治相关,它不可能独立地出现,不信你就去看“798”,它里面所有的当代艺术品都跟当今的政治有关。当这个政治过去了,比如过一百年以后,那时的人可能都会觉得这些艺术品很幼稚:“怎么弄了这么个玩意儿?”它一定是当时政治的一个极端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