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天仍不解,她皱起眉头:“这跟我当主任有什么关系?”
“哼,梁冰是什么背景?你们的社长当年就是他爸爸手底下的文书……他想让你当个副刊主任那还不是一句话……不过,其实也不是坏事,他也不是想害你,傻东西!”
李春天就像一只被刺破了的皮球,没有一丁点儿的精神,一点儿一点儿地瘪了下去。她坐回到椅子上,无精打采地仰望着天花板发呆。窗户开着,节日的喜庆连同冷风一齐拥进来,结结实实地打在李春天的脸上,冰凉的,是眼泪。
24
在李春天自己的房子里,李思扬在客厅里来回地转着圈儿,一边走动一边痛骂张一男:“闲的,闲的,张一男真是闲的没事干了,好好的跟你说这个干吗?!真是惟恐天下不乱了他!”
李思扬在李春天旁边坐下:“哭,哭,哭!大过年的就为这点事儿你就哭吧!让妈知道不骂你才怪呢!大过年掉眼泪,一年都别想顺当!”说着替她擦了擦眼角,“瞧你这点出息!别动不动就理想理想理想的,理想值多少钱……”
“你就知道钱钱钱!”
李思扬有点急:“我发现你可越来越矫情了,你怎么不识好歹呢!人家梁冰这么做是为什么?好好的干吗非帮你当上这个破主任,人家要不是因为想对你好,人家犯得着么!”
“我用不着他对我好,他对我好干吗砸我东西?”
“傻吧你!梁冰是要追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你?”
李春天愣了一下,嘟囔道:“可是我特怕他……我觉着他不踏实。”
“哼,谁踏实?张一男踏实吗?”李思扬白了她一眼。
“不是,怎么又拐张一男那去了,哪儿跟哪儿啊?”
李思扬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春天好一会儿,直到李春天目光不自觉地躲闪开来,李思扬才缓缓开口:“老二,多少年了?你真当我不知道?”
李春天忽然一阵心酸,她明明知道李思扬说的是什么,却装作嘴硬地瞪起眼:“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呢!你别以为我傻得连你喜欢张一男都看不出来,我是谁呀!你那点无知的小把戏瞒得过我法眼……”
李春天双颊一阵发烫,像被谁打了两个耳光,脸涨得通红:“嘁!自以为聪明……”
“现在不是挺好的,张一男离婚了,你暗恋了这么多年……机会终于来了……”
李春天像泄了气的皮球,叹息着,嘟囔着:“可是我现在不喜欢他了,他自私。”
过了初七,报社正式上班了,沈光明也从这一天开始正式离职。副刊来了两个新同事,一男一女两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看着他们,李春天想起自己刚到报社上班的模样,唯唯诺诺,草木皆兵,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挺直了腰板说话。
下午报社开全体会议,宣布上一年度优秀员工的名单,李春天又一次拿到了“荣誉”。从康介夫手里接过那个水晶奖杯,李春天已经没了那份荣耀,她只觉得那东西轻于鸿毛。
散了会,李春天往办公室走,康介夫从她旁边低着头走过,李春天叫住他:“‘姐夫’!”
“嗯?”康介夫答应得很自然,他看着李春天,等着她说点什么。
“我不想干了。”李春天小声说。
康介夫一点也不惊讶:“那就……写个辞职信……”
“嗯,待会就给你,今天就不干了。”李春天说完往办公室走。
康介夫追上她:“李春天——”
“嗯?”
“其实……下个月就要调你去汽车版了,独立经营,虽然还是主任职级,社里已经特批你享受副总编待遇,辞职的事儿……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李春天坚定地说,“不想干了。”
“梁冰……”考虑到总编的身份,康介夫欲言又止。
“梁冰也不考虑。”李春天淡淡地说,“我走了。”
回到办公室,李春天发觉自己出了一头的汗,其实在从康介夫手里接过“荣誉”之前她还没想好是不是这么快离开报社,她太念旧,对一份习惯的工作就想对一个习惯了的人那样舍不得,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就决定了,她要洗心革面,做另外一个李春天。
深夜,完成了工作,李春天开始整理她的个人物品,该扔的扔掉,还能拿得出手的就送给两个年轻同事,到最后,李春天发现她其实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的,除了圣洁送给她的那条丝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