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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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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林
——《如果爱,如果艺术》序

漫步

文字中的刘海燕(上)

艾 云

我在南方楚楚的阳光下走,见到因溽热而常年蓊绿的树木,有迎面而来匆匆疾步的行人,马路上嗖地驰过的车辆。这时,在户外,我总觉得悬浮、空洞、不真实,然后就会烦躁。阴雨天会好些。我有些反季节,别人在幽暗向晚中会感到压抑,我会在梅雨之夕的迷濛中、在隐秘幽曲的蜷缩中感到熨帖。敞开不适应我。过多的趱奔不适应我。那么,什么适应我?是文字吗?

我想是吧。文字适应于那些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自我惊吓的人。

我在海燕的文字中找到同感。

她曾在《理智之年的叙事》这本书里写到2004年前后的某些日子。她说自己已多日不愿照镜子,是因为害怕见到镜子中自己那张乏味的脸,印证着乏味的生活。我知道,当一个人这样自我描述时,不是因为反讽,而是警觉,有自我惊吓的警觉。此时,更遑论优越。我已经这样自我指证,外部的评价已对这人不起威慑力了。然后我又接着读到她的自我描述:“我这个成为文字生涯郁闷人质的女人,这个在周围找不到精神资源的女人,这个热情一年比一年递减的女人,被生活黏腻着,被写作牵扯着,挣扎着不要向下一步抬起中庸和疲惫的额头。”

我与海燕彼此的理解与信赖,缘自我们常常陷在层叠的心事中。我用了自我惊吓这个词,不知是否准确,只是这个词冒出来了,我尊重直觉,就把它写到这里。我们不是因为自卑而惊吓,而是因为敏感,对时间的敏感,对限度的敏感。这样说好像有些矫情,谁让你怕了?没有谁,是自己。好端端的一个秋阳如丝绸般明媚的下午,却有一阵惊怵滑过脊骨,是时间和限度的疼痛,我们不再年轻。我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这样了,不与人辩论和抗衡,没有那种战者的热情。我已经自我贬抑了,你还穷追不舍地指证这是耻辱吗?我没有想怎么样,我有的只是羞怯和内省,然后是躲。文字如冬天农家的暖炕,将我们冰凉的四肢融展;渐渐有些烟岚,别人看到的是一片模糊,我却是自己看清了自己。我胆怯地想,我身上没有这缺点就有那缺点,总有秘不示人的隐忧,总有短处,怕人揪住不放。自嘲在先,可能就有了防范能力。

我和海燕多次谈到语言发生学的问题。这是问题,也是心事。某种后退着趔趄的姿势,需要文字帮忙,退回幽隅,挨过那些难过的时辰。大地、天空依然那样,是这个人宿命地被心事缠磨着。

有心事的女人不一定都掂起笔,但大凡掂笔书写的女人恐怕都少不了心事。海燕在《如果爱,如果艺术》这本书里写到了“她们”。她对我说,她写的这些人并不一定在行为方式上与自己一致,但精神旨趣与生命深处,却能托撑自己的想象力延伸。比如杜拉斯。那一年,海燕四处购买杜拉斯的书,杜拉斯成为日常的触目皆是,全家人都呼吸着杜拉斯的气息。她喜欢杜拉斯。她竟然喜欢杜拉斯。是这个杜拉斯说,欲望与活力像两条蛇一样盘旋纠缠着无眠的子夜。杜拉斯对一个人奇怪地反问:哦,你计较年龄?杜拉斯说过必须非常地爱男人,否则就无法忍受他们。杜拉斯还说过许多的话,都是听起来不那么理直气壮,却是击中人心的大实话。杜拉斯从来不说道德优越的话,她在阴郁的冬季挨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那张原本娟秀小资的脸,终于被写作、酒精、爱情、岁月摧毁或造就成那张仿佛化石般的面孔。海燕说:她打开杜拉斯的暗箱,就像打开黑夜,在独自一人前往时,被书页里的光线照亮……那里面写作的力量,生活的力量,以及文字摧枯拉朽的速度,都是她的需要。

然后海燕又写到伍尔夫。这个一生清瘦而优雅的英国女人很绝,她的明智令人难以望其项背。她选择婚姻,要求的只是一个安静港湾的泊靠;她没有选择后来做了她姐夫的那个多血质的澎湃的性感男人贝尔,即使贝尔对她的爱与理解都超乎常人。伍尔夫知道适度调情对写作有益,但不宜激情燃烧,她的热情与能量刚好只够在写作上使用,用于别的耗损就不行了。她要求自己生活平静到不分散她写作的注意力。她要求自己内心的动荡,却要求丈夫的绝对忠诚。她可能自私,却有那个叫伦纳德的男人愿意,愿意与她一生都在无性婚姻中度过,愿意成为她成功背后的影子。

海燕写下的许多文字都在我经手编辑的刊物上发表过。我读这些文字,她写伍尔夫一生病与痛的互为养殖,因而被赋予的罕见敏感,以及内在的紧张感像水草一样的缠绕。她写伍尔夫经过缓慢年月,以成熟之姿问世文坛,那多年的默默实践,在隐匿状态中的自我训练,不是谦卑,而是一个作家的自我尊重。而今天,很多年轻的写作者已经不会把承受无名和寂寞当成一种文学美德,对外部声誉的需求远远大于对自身的要求。我读海燕那饱满的呼之欲出的文字,我想,我们都要求自己写出这样的东西,可这得多么强大持久的心力和体力啊。我读这些文字,有极度亢奋下的疲累。在她文字罅缝的生长性中,揭示与呈现的很好处理,唤醒了阅读者的记忆性细节。凡是真实,都可以被唤醒。潜伏在我内部的,我几乎要遗忘和掷弃的东西好像是可以写出的。我有些亢奋,但我往往没有力气把它写出来。我得先躺下来,我得要调动起自己最好的写作状态,才能将雾霰一团的东西摹状、符码化。要知道,写出来让人感到舒服的文字,并不好写。如在目前的恳切,得有多少孤独沉思和训练时光为这一刻做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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