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神回想和汤川的几次对话，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迂回地流露出对她的情愫。怎么会被汤川看出？

汤川起身，去拿杯子冲泡速溶咖啡，“后来查出什么了？我敢断言，你们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任何东西。”

“你别说这种事不关己的风凉话。我们头儿已经快对石神失去兴趣了。再这样下去，我就算想查证都困难。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盯上石神？”

看草薙语带恳求，汤川恢复正儿八经的表情，放下手中的杯子。“说了也毫无意义，对你来说，帮不上任何忙。”

“那么至少告诉我，你是怎么察觉出石神对靖子有好感的。”

“这涉及他的自尊，我不想告诉别人。”

正当草薙叹息之际，敲门声响起，一名学生走进来。

“你来了。”汤川招呼那个学生，“我想和你谈谈前几天那份报告。写得相当不错。不过有件事我想向你确认一下，你用物性学来讨论那个问题，为什么？”

学生露出困惑的目光。“那是物性学的考试……”

汤川苦笑，摇摇头。“那个题目实际上是基本粒子的问题，我希望你也能从那个角度探讨。自以为是永远都是大敌，本可看到的东西也会因此视而不见。”

“谢谢老师。”学生说着就离开了。

草薙凝视着汤川。

“怎么，我脸上沾了什么？”汤川问。

“不是，我在想，学者说话果然都一样。”

“怎么讲？”

“石神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草薙把石神对考题的看法告诉汤川。

“嗯……找出自以为是的盲点……的确是他的作风。”汤川笑嘻嘻地说。可下一瞬间，这个物理学家脸色骤然大变。他突然走到窗边，仰望天空。

“喂，汤川……”

“不可能，”汤川低语，“他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你怎么了？”草薙忍不住问。

“刚才那张纸给我看看，就是石神的出勤表。”

汤川这么一说，草薙连忙将折起的纸从怀中取出。汤川一接过去，就直瞪着纸面，低声沉吟。

“怎么会……不可能……”

“喂，汤川，你在想什么？和我说说。”

“抱歉，今天请你先回去。”

物理学家的那张面孔，因悲伤和痛苦而极端扭曲。草薙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这种表情。

第十五章

时钟指向上午七点三十分。石神抱着公文包走出家门，公文包里，放着他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东西——他目前正在研究的某个数学理论的相关资料。

他机械地走着固定的路线。前方有人走过来。石神不经意地抬起脸。“啊！”他不禁脱口喊出。

对方一脸微笑地朝他走近。

“早。”汤川说。

石神张口结舌，“你在等我？”

“当然，”汤川表情愉悦地回答，“不过这么说也不准确。我从清洲桥那边一路闲晃过来，心想或许能遇见你。”

“边走边谈好吗？”

“那倒无所谓，”汤川环视四周，“不过我想在这儿先说几句。两三分钟就行，坐那张长椅吧。”

石神吐出一口气，跟在朋友后面。

“之前，我们也从这儿走过一次。那时你说过，这些游民的日子过得像时钟一样准确。还记得吗？”

“记得。人一旦摆脱了时钟反而会那样——这是你说的。”

“这个世上没有无用的齿轮，只有齿轮自身才能决定自己的用途，这就是我想说的。”汤川定定地凝视着石神，“你打算辞去工作吗？”

石神惊愕地瞪大双眼：“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隐约有这种感觉。你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职责就是扮演数学老师这个齿轮吧。”汤川从长椅上起身，“走吧。”

两人并肩朝隅田川边的堤防走。

“听说草薙去找过你，为了确认不在场证明。”

“他为什么会怀疑我，我一头雾水。”

汤川听了，倏然放松嘴角，露出笑容。

“他其实也是半信半疑。他是看我对你有兴趣，才开始注意你。我好像不该透露这种事——警方没有任何足以怀疑你的依据。”

石神驻足：“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汤川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石神。

“因为我们是朋友，除此之外，别无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