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波
在某雪山边防哨所,驻守着几个兵,外加一个班长老李。这里常年积雪,寸草不生,一眼望去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哨所里仅有一部内线电话,士兵们几乎与外界隔绝,条件很艰苦,而孤寂是更加难以忍受。
大家最高兴的事莫过于收到家中的书信,每次团里送补给就会顺便把那些信给捎上来,有时候因为雪崩封路还会延迟十天半个月的。对于家里的信,大家都是看了又看,翻了又翻,可怎么也不“解馋”;后来班长老李提议,大家如果方便,把信拿出来一起看,每周一封,五封信轮流刚好能看一个多月多点儿,几乎能接上下个月的来信。大家一致同意,几个战友也没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就是谁的火辣辣的情书也都被拿出来看了,大家那劲儿仿佛信不是写给某个人的而是写给自己的一样,周周都有新鲜,周周都有盼头,这个习惯就这样留了下来。
可刚来不久的新兵张小虎每次收到家里的来信,自己偷偷看了就藏起来,死活不拿出来给大家看。他越不拿出来,大家伙就越好奇越想看。时间久了,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意见,心想这个人咋这样呢,信中能有个啥秘密。
张小虎也清楚,每次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又咽下,结果与另外几个老兵的关系挺紧张的。
老李看不过,就私下提醒张小虎,问:“谁的信?”
“我娘的。”
“有什么不能公布于众的东西吗?有困难,你说出来,大家想办法帮你。”
张小虎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有……”
“不能让大家看看这信?”张小虎又点点头。老李也不好再说什么,叹口气起身走了。他还对几个老兵交代,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团结,要尊重张小虎。
有天下哨回来,老李一进屋就看见张小虎正脸红脖子粗地跟几个老兵争执。老李上前一问,张小虎委屈地说:“他们偷看我的信,侵犯我的隐私。”
老李的脸一黑,几个老兵慌了,连忙解释:“没,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不过是几片树叶。”说着,把他们从信封里倒出来的已经发黄的树叶拿了出来。张小虎一看拼命扑上去把那几片树叶捡起来,像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泪流满面,一屋人全都呆住了,纳闷了!
“你们不知道,我从小就没了父亲,与娘相依为命,娘辛苦操劳眼睛都累瞎了。我来当兵,娘一定想我,我也很想娘,娘找人写信不方便,我就和娘约好了。娘在屋前种了一棵叫‘万年青’的四季常绿的树,我给娘留下了上百个写好地址、贴好邮票的信封,对娘说如果她想我了,就寄一片‘万年青’的树叶给我,我收到了就知道娘很好很平安。我走的时候摘了很多树叶压在书里,我想娘了,就取一片连同娘寄来的树叶凑成两片一起寄回去。干枯的树叶在水中浸泡后,两片合在一起,我娘就能吹出清脆的声音,我娘说,那样的话她就知道我很好很平安……”张小虎的声音越来越小,泣不成声。
老李鼻子一酸,看看手下几个老兵也都眼圈红红的。老李突然高喊了一声:“立正!”然后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张小虎手中捧着的已经发黄的树叶敬礼。
“来,让我们大家都看看你娘的信。”几个人小心地轮流捧着树叶认真地看,那树叶还隐约散发出阵阵清香,大家心里都能读懂那是伟大母爱的芬芳。
摘自《语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