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举杯,四双眼睛互相看着,谁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丁慧敏默默地给每个人倒满酒,“靳征,陈喆和左娟都不是外人,有些话我想当着他们的面儿跟你说他们也不会笑话我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儿,关于咱俩的事儿……”
听慧敏说到这儿,靳征把筷子放下,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就是,其实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咱俩的事儿,一来我怕你忙,没时间,二来我也担心你情绪不好,所以也就没给你打电话,没提这事儿……慧敏,找一天咱去把结婚证注销了,离了吧,别再把你耽误了……”
我跟陈喆再次用眼角扫了对方一眼,飞快地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
丁慧敏却像没事儿一样,她笑着给靳征夹菜:“你还是赶紧吃吧,保姆特意做的,都是你们爱吃的菜,再不吃就凉了。”说着话,她给我和陈喆的碗里也添满了菜。
眼看着精心准备的台词就这么被慧敏轻描淡写地给翻了篇儿,靳征委实不甘心,他做着最后的挣扎:“慧敏,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就算我对不起你了还不行么?”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一点儿都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你是好人靳征,你一直想帮我,你想让我过得好,我特别感激……”她端起酒杯,“来,咱俩喝一杯。”
靳征犹豫了两秒钟,喝干了杯中酒。
“再喝一杯。”
“喝多少我都陪着你,可是慧敏,我真不想这么下去了,咱去把手续办了吧。”
“为什么?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嘛。”丁慧敏特别平静。
“好?”靳征似乎不敢相信似的,“别逗了你,咱俩虽然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可是根本就不是爱情,咱俩是兄弟你明白吗?是,我知道,现在我说这样的话挺孙子、挺不是东西的,特别不像个男人,可是慧敏,我靳征对天发誓我只是想帮你,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我觉得我在你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我真觉得自己特爷们儿。现在我发现自己做错了,请你原谅我慧敏……”
丁慧敏看了他一眼不徐不疾地开口,“这一年对你们来说可能再平常不过了,可对我来说不一样。对我来说,这一年过得像一辈子那么长,”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红酒杯,“我被自己深爱的人抛弃,像死了一回。在广州那段时间活得特别没有尊严,像鬼一样,”她喝了一口酒舒出长长的一口气,“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话,别人凭什么会爱你?所以我回来了,怀着孕,不敢回家,还是活得像个鬼,我决定活得自私一点儿,把孩子送人,从头开始潇洒地生活。然后你们出现了,说了很多暖人心的话,愿意帮助我,给我一点儿爱……”说到这儿,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靳征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盯着杯中荡漾的红酒,她一口气喝下去,再倒一杯刚要喝的时候被陈喆拉住了胳膊。
慧敏有些微微的醉了,她握住陈喆的手,紧紧攥着微微抖动,充满感激。
“后来我生下了小孩儿,忽然之间我觉得生活充满希望,那时候再想起跑到广州去找朱小伟的事儿,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为那样的一个人,特别不值得,我觉得我完全可以开始新生活了,忽然我妈又不在了……”她的眼泪掉出来,叫人心酸,“真的,你们别觉得我矫情,我真觉得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事儿,我在这一年里都体验过了,特别难受……”她哭了,特别无助,像小时候那样用手背擦眼泪。
我的心里酸酸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掉下来,陈喆拿了几张纸巾递到慧敏的手里。
“别哭了慧敏。”靳征伸手去替慧敏擦了一把眼泪,“你这样我心里特别难受。”
“我不离婚。”丁慧敏打断了陈喆,看着靳征再次说道。
“慧敏,这是两回事,即使不做夫妻,咱们一样还是最好的朋友,我还想认香子做干闺女呢……”
“你忘了靳征,那天你还给我买过戒指呢,还有衣服,你说你不是想帮我,是想给我一点儿爱……”尽管近在咫尺,慧敏的眼睛却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那是……我那是胡说八道。”靳征显得很沮丧。
“……总之,我不离婚。”
二十三
我清晰地感觉到丁慧敏不大的声音里蕴含的不容动摇的力量。不离婚,这三个字已经不是她的态度,而是信仰了。她的话出乎所有人预料,靳征的表情简直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好不容易靳征才镇定了情绪,歪着脑袋看向慧敏,“行,丁慧敏,真有你的,你告诉我凭什么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