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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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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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

节 日 快 乐

清明节这天,居然有人给他送来了祝福,祝他节日快乐。一收到短信,他就呵呵地笑了。什么节日,都是可以祝福的吗?当然了,收到这样的祝福,他不会生气。清明时节,有人能记得起他,这总归是一件很温暖的事呀。

他躺在陵园的坟墓里,已经有好多年了。这些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刚开始那几年,亲属们还来看看他,燃一炷香,烧一堆纸,摆上他爱吃的水果,还有他爱喝的酒,爱吸的烟。渐渐地,亲属们都不来了,似乎把他彻底忘记了。终于,他耐不住寂寞了,去年除夕的时候,顺着大路,跑回故居看了看。他以为,家里人会在马路口给他烧几张纸念叨念叨他。结果呢,他发现亲属们全都围在家里取暖,一边煮饺子,一边嘻嘻哈哈地观看电视里的春晚。

他伤感地跑回了陵园,发誓再也不回到人间去了,再也不要看到任何亲人了。

他以为,自己会寂寞到永远的。

可是,今年的清明节,却让他收获了意外之喜。他没想到会有人给他发来祝福的短信。他在想,让他高兴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呢?是个小顽童,还是个老顽童呢?

其实,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封短信,启开了他的记忆之门。人生的许多场景,在这扇门里浮现了:

场景之一:儿童节。那一年,他刚刚4岁,是幼儿园小(二)班的孩子。儿童节这天,他和许多小朋友手牵着手,在阳光下跳舞。这是他懂事以来,度过的第一个节日,也是最开心的节日。以后,每逢这个节日,都会有快乐陪伴着他,直到14岁这年。14岁的他,告别了童年,步入了金色的年华。掐指算来,自己曾经有过10个幸福的儿童节。

场景之二:青年节。14岁的他,开始了如诗如歌的青春岁月。每年的青年节,都是他最富有激情的日子。一年一度的青年节,如奔腾的骏马,驰过了人生的一个又一个驿站。他拥有了鲜花、掌声和爱情,成为时代的踏浪者,领略了人生的灿烂年华。就这样,度过了近20个青年节,度过了那些无怨无悔的青春岁月。

场景之三:父亲节。步入中年,他已经是个很有成就感的父亲了。儿子一天天长大,读小学、上中学、考大学,一路胜景。突然,有一天,儿子说是要给他过父亲节。父亲节?大概是洋人发明的节日吧?他顽皮地笑了,却有了一种沧桑感。也许,这种沧桑感来得早了些,但迟早还是要来的。他索性安然了。人到中年的他,已经懂得固守了。一年一度的父亲节,伴着他,让他固守了20多年。

场景之四:老人节。退休后的日子,是安逸的。每天,与一群银丝发白的老者聊聊天,然后,到公园里漫步。再也没有任何烦恼来打扰他。儿子早已成家立业,孙子也上了小学。每逢节假日,便是他与儿孙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光。每个月,他都会准时收到一本老年杂志。九九重阳节的时候,总有人请他去参加老年人的聚会。重阳节,就是老人节。他在节日里大发感慨:“我多活一年,就多赚一个节日喽!”日子流水般地过去了,他赚到了20多个老人节。

终于,当他老得不能再老的时候,住进了医院。

几进几出,进进出出。最后一次出院,他被直接送进了殡仪馆,办过手续后,住进了蓝天陵园。住进陵园,就永远安息了。安息了,是无法再跳起来的。只有灵魂,会重游大地。当他重游大地的时候,只有长了天眼的人,才能看见他。

不说了,不争了。他躺在陵园里,默默无语。他只希望清明节这天,儿孙亲属们,能过来看看他。想一想,算一算,除了幼儿期,儿童节10年,青年节近20年,父亲节20多年,老人节20多年……人生是由不同的节日组成的。儿童节、青年节、父亲节、老人节、清明节,构成了一道回味无穷的风景线。自己活了一大把岁数,也够本了,也值得骄傲了。

他的心情很好。清明节,毕竟是属于自己的节日,总该快乐起来的。于是,他唱起了一首歌:《节日快乐》。他的歌声感染了许多和他一样的人。这些人,随着他,轻声地合唱着,让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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